百年杀人重演
赤川次郎
前奏曲
倘若那件事发生在森林深处,被大雾弥漫的古老洋房里,也许并不奇怪。
又譬如在大气层雷声震动,闪电划破黑暗,照出的树木仿如恶魔在狂舞的暴风雨之夜,那种事也有发生的可能。
否则的话,在马蹄声轻敲石板道、在雾里润湿的煤气灯光宛如细雨洒在披斗篷绅士肩膀上的情景中,发生那种事可不太相称了。
那是一个极其宁静的春夜,一个不需要屈曲着身体也能酣睡的夜晚,浸长的冬天终于结束。
地点是某个社区。
冈田突然醒来,这是少有的事。
若是老人家还情有可原,冈田才三十多岁。十分健康,一旦睡熟了。通常一觉到天亮才会醒来。
他觉得有点奇怪。
肯定是深夜,卧室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如果太阳升起,透过窗帘照进来的话。
室内应该相当明亮才是。
几点钟了?
冈田从棉被探出脖子,望望枕边的闹钟,三点——不,过了三点半,接近四十分了。
怎么会在这个时间醒来?冈田叹一口气,明天一正确地说是“今天”——是周末休假。即是可以悠悠闲闲地睡到中午过后之意。
咋晚十点多就早早熄灯上床,和妻子君江度过温馨的一夜,彼此都得着满足,这佯子竟然睡不着是假的。
“君江。”
冈田坐起身来,隔邻的棉被是空的。
原来这佯,大概是君江起身的动作吵醒了自己吧!
也许我也出乎意外的敏感哪,冈田想。君江多少有点神经质,有时会莫名其妙地闷闷不乐。
可能是没有小孩无从解闷,但她才二十九岁,还有足够的生育机会。
“君江!”
冈田从卧室走出走廊,由于是集中社区,房子的设计尽量做到不浪费空间,所渭的走廓也只有一点点地方而已。
厨房、厕所都没亮灯。
冈田开始觉得不安,君江究竟跑到哪儿去了?
只有玄关入口的灯一直开着,冈田来到这里时,已完全清醒过来。
玄关的门链子解下来了。
肯定应该上了锁的,冈田睡前检查过。昨晚大门绝对有上锁。
难道君江出外了?
如此半夜三更的,跑去什么地方呢?
君江的拖鞋留在门口。冈田穿着睡衣,拖上自己的拖鞋,步下玄关。
他握住门钮,没锁!毕竟外出了么?
冈田悄声开了门,出到外面的走廊。只穿着睡衣的缘故,冈田有寒冷的感觉。
外面一片寂静,没有风,没有任何声响。
由于是大型社区,到了这个时间,四周完全宁静下来,连车声也听不见。
可是,到底君江去了哪儿?
冈田从走廊的栏杆俯视下面。冈田住的是五楼,下面是停车场。有灯,可以看得颇远。
并排的私家车、树丛和街灯只有这些映人眼帘。
槽糕,君江那蒙伙究竟……
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侯。
“啊!”
突然划破寂静的女人叫声响彻四周,冈田吓得跳起半天高。
“救命!来人,救命啊!”
几乎半狂乱的叫声,而且在社区的高层建筑物之间回响,听起来特别大声。
那不是——“君江!”
君江的声音。的确,那是君江的叫声。
“杀人哪!谁呀。快来,我被杀啦!”
冈田深深吸人一口气,然后冲向楼梯。
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君江,因着声音不住回响,不知道来自何处。
冈田终于赶到时。君江已被好几个听见叫声而出来的居民包围住。
“太太,镇定些!”
“已经没事了——”
各人哄慰她,可是君汪披头散发地继续狂喊:“我被杀了!他来杀我了!”
“君汪!怎么回事?”
冈田一把抱住君江,她终于停止喊叫。
冈田向聚集的人们道歉。“对不起。我醒来后,不见内子踪影……骚扰大家了!”
“我倒没什么——”一位跟冈田家很熟的太太担心地说。“她怎么啦?”
“不知道,平时这个时候应该熟睡了的——君江。你没事吧。”
君江穿着睡袍,双脚赤裸。幸好是在自己的社区内,否则搞不好,已经割伤脚了。
君江愣愣地注视空中,突然醒觉似的看着丈夫的脸。
冈田被她的眼神困惑了。
就像看见陌生人似的狐疑眼神——“君江——”
“你是——哪一位?”君江说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被他追赶,他是来杀我的!”
“他?”
“呃,从烟雾中……拿着刀。”
“振作些,你是——”
“我?我是玛莉。”君江说。“也叫波莉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冈田怀疑自己的耳朵。
“你是哪一位?”君江再问一次。
冈田觉得眼前一阵黑暗。
“君江!醒一醒,你在做梦啊!”
可是,君江好像完全听不见冈田所说的话。只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风景。
“晚上了,竟然这么亮,好像白天一样……”她喃喃地说。
冈田呆呆地盯着妻子的脸,当然是完全相同的一张脸,可是已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表情。
“你可以替我叫一部马车么?”君江望着丈夫说。
一、五个名字我把车子停进车库后,打开后面的行李箱,将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。
玄关的厚门打开,大川一江急步走出来。
“小姐,叫我一声就好了嘛。”
“这点小事我自己来。”我说。“才二十岁,太安逸,身体会退化的。”
“有人在客厅等着。”一江说。
“谁?”
“福尔摩斯先生。”
“咦,”我停下手。“他没说今天要来呀!”
“他的表情十分为难。”
“是吗?那我去看看好了。拜托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
大川一江拿出行李,关上行李箱。
我向玄关走了几步,回头问,“对了,约好四点钟的客人,其后有没有再联络?”
“没有特别联络。”
“哦,那就四点钟没问题了。如果来了,请带去客厅吧!”
“是。”一江说着,两手抱起行李。
我往客厅走去。
我,铃本芳子,继承了偌大的房子和庞大的遗产,跟大川一江两个住在一起。我是二十岁的年轻美女(当事人这样说,不会错的)、单身贵族。
我的住家不仅是这幢大房子,还有某精神病院的第九号楼,我在两个地方来来去去。
当然我还拥有其他别墅;然而对我来说,与其到滑雪场或避暑胜地去,不如到第九号楼更来得开心。
在那里,有我的好“拍档”福尔摩斯,剑豪达尔坦尼安,挖隧道高手丹提斯等人,大家和睦共处。
无论走到世界何处,都不可能看到贝多芬和爱因斯坦下棋的场面,或者是维多利亚和拿政仑吵架的光景。
那种事,在第九号楼却是可能发生的。
当然,第九号楼的人在世人眼中称不上“正常”。可是。他们每一个都深信自己是“真正的贝多芬”,“正式的苏格拉底”。除了这点之外,他们全是心地善良、有强烈正义感和心思细密的人。
跟他们交往一段时间后,我也了解到,由于他们心地太善良。于是转身不看世间的污秽。逃入虚构的世界以明哲保身。
我因这点而觉得他们亲切。我之所以没有变成卡列莲娜或奥菲莉亚,盖因我继承了先父几亿遗产。
总之,我有时住在这幢大房子。有时在第九号楼过日子。然后借助于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,经营“侦探业”以搭救那些无辜被陷在罪里的人。
原本一辈子出不来的第九号楼,拜丹提斯,即后来的克里斯特伯爵所挖掘的秘密隧道所赐,我们可自由出入。
现在在客厅等候的福尔孽斯,当然也是从那里出入了……
“欢迎,福尔摩斯。”
我一打开客厅的门就吓得举起双手。
“别开枪!”
因为坐在沙发上的福尔摩斯,手里的枪直直瞄准我这边。
“失礼了!”福尔摩斯笑着放下手枪。“别担心,没有子弹的。”
“吓死人啦!我不记得几时惹你仇恨。”
“是吗?”福尔摩斯把枪摆在桌面摊开的布上。“不管什么世代,美女都是犯罪的根源。”
“恭维话不适合名探哦。”我笑。
当然,被赞“美女”并不会心情坏也是事实。
“那枪是什么玩意?我第一次看到。”
我在沙发坐下,注视那支摆在布上的过时手枪。手枪发出油味,大概护理过吧!
“在这幢房子找到的哦!”福尔摩斯衔住烟斗。
“这里找到的?”我睁大眼。“我完全不知道。”
“书房的桌子有个暗门,枪就放在里面。”
“可是连我也不知道的事,你竟知道了。”
“普通人是不知道的。”福尔摩斯有点得意地说。“其实在我的老家,有一张同样设计精巧的书桌,所以才知道的。一次可以放十颗子弹。”
“可以用吗?”
“没问题,以前的东西制作结实得很。”
“那还好……不过,这支枪会引起骚动。何不放回原位?”
我并非不信福尔摩斯或达尔坦尼安,但是如果把枪带进第九号楼,被别人找到的话,后果就令人担心了。
“不,我们需要这个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或者应该说,以后有需要。”
“怎么说?”
我的问话令他那原本温厚的笑脸从脸上消失。
“那家伙回来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他的语气稳重,而且十分严肃。
“那家伙是谁?”我反问。
这时,大川一江端茶进来。
“晤,好香。”福尔摩斯微笑着拿起茶杯。
“到底是什么?”一江看到手枪也露出好奇的神色。
“请看看这个。”
福尔摩斯从上衣口袋掏出好几段新闻剪报来。
我把它们逐一摊开排好,全是不同内容的新闻。
“我让报纸让得很仔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每一件事都是在不同时日、不同地点发生的,大概没人想到会有所关连吧!”
“一名主妇冈田君江,半夜突然外出,自称是玛莉……好怪的事。”
“听说也叫波莉。”
“她喊说我被杀啦,十分恐惧的样子——怎么回事?”
我再看其他剪报。“这个的情况也很相似,一名身份不明的女性要求保护,怎么看都是日本人,但她自称依莉沙白,警方正在寻找对这案有任何头绪的人……”
“还有一个是自称安妮的女性。”一江也过来窥视新闻剪报。“她叫三原呀子,三十三岁的单身女郎。”
“也是突发的?”
“她在公司上班时突然晕倒,意识恢复时自称安妮。”
“三宗都是怪事件。”我侧侧头。“那么,福尔摩斯先生认为这三件事有何关连?”
“当然了。玛莉、安妮、依莉沙白……不可能是巧合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还有两个类似的女人会出现吧”,“两个?”
“一个是凯塞琳,另一个是码莉。”
“已经有了玛莉啦!”
“应该还有一个。叫做玛莉·珍。”
“五个?那些人有着怎样的关连?”
福尔摩斯不作答,反而提出问题。
“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,记不记得这个日期?”
“一八八八年?一百年前的事啦!”我沉思一下。“历史事件?什么事呢?对了,那是你住在贝克街的时代。”
“等等。”一江举起手来。“难道是——”
一江的话没说完,玄关的门铃响了。
“是不是约好的客人?”
“可能是吧!提早了些。”
“请带来这里吧。”我对一江说。
福尔摩斯迅速把手枪用布包起,收进上衣口袋里。
一江带了两名女子进来,一看就知道是两姊妹,只是类型完全不同。
“请问哪一位是铃本芳子小姐……”年轻那个,年约二十二、三的女孩说。
“我是。你是来电话的人吧!请坐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女孩鞠躬。“我叫白川美子,她是我姐姐。”
跟她在一起的是个二十五、六岁的美人儿,可是样子颇不寻常,就像梦游症者一般眼神虚幻。
“姐姐,坐吧。”白川美子说着,那女人突然回到现状,然后像终于发现我和福尔摩斯似的,鞠个躬。
“失敏了——幸会。”
“我叫铃本芳子。他是我的搭档,福尔摩斯先生。”我介绍。
“请多多指教。”姐姐说。“我是玛莉·珍。”
那天的百货公司十分拥挤。
也许是星期日的关系,加上前几天不停地下雨,很少人逛百货公司,结果都在睛朗的星期天蜂拥而至。
“好多人啊!”白川美子叹道。
美子是二十三岁的单身女孩,她有足够的精力去拨开人潮,加人抢购便宜货,可是那天的拥挤程度实在叫她受不了。
“姐姐,你没事吧?”美子转头去问旁边的姐姐北山惠子。
“没事。”北山惠子笑看点点头。“小美,肚子饿不饿?”
她俯看与她手牵手的三岁女儿美保。
“不饿。”美保摇摇头。“我要看玩具。”
“玩具专柜?等多一会嘛!待会买了东西才去……”
“我去买好了。”美子说。“姐姐带小美一起去玩具专柜如何?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只有姐姐才知道买什么玩具给小美呀!我去买点适用的东西好了。”
“哦!”惠子有点踌躇。“那就这样吧,抱歉哦。”
“没关系啦!”美子把手提纸袋交给姐姐。“姐姐替我拿这个好吗?我去买了很快就回来。”
“好的,那在八楼的玩具专柜见——”
“我会找到你们的,没问题。”
美子独自穿过混杂的人群,走向电动扶梯。
老实说,美子一个人倒乐得轻松。姐姐自从嫁给北山后,向来多病的体质一直没改善,生下美保时更糟糕。
所以这样子逛百货公司,美子真怕姐姐随时闹贫血,头晕而坐下不动,不如一个人买东西更轻松。
来到杂货部门,客人终于减少了些,美子不由松一口气,同时喃喃地说:“姐夫也太任性了。”
姐姐的丈夫北山是年近五十的医生,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相当大规模的私人综合医院,虽然生活富裕,却予人十分冷酷的印象。
北山虽有医师资格,却没有帮人诊症,只是专一的从事医务经营。
姐姐惠子和北山是相亲结婚的,迄今美子仍不了解,为何姐姐会嫁给相差二十岁的北山。美保出世后,北山一点也不开心,假日时也不陪孩子玩。
不过,惠子本身和妹妹私下在一起时,从来不埋怨丈夫半句,这也许是她的优点,可是美子根本不能了解:“今天反正休假在家,姐夫应该一起来才是。”
美子一边替姐姐买日用品,一边不自觉地埋怨起来。
“请问有什么不满意?”突然传来男声。
“不,不是。”美子慌忙说。“自言自语罢了,对不起。”
美子骤然望望店员的脸,是一张亲切的笑脸。
“怎么?你不是朝田吗?”美子禁不住喊出来。“吓我一跳,我以为是百货公司的人——”
话没说完,美子的视线停在对方的西装前胸扣着的名牌上。
“咦,这么说……”
“没错,我是这间百货公司的店员。”
美子大学时代男友之一的朝田说着,向她咧嘴一笑。
“嗬!你在这间百货公司就职了?我竟不知道。”
“靠关系混进来的。”朝田说。“我叔父是这里的董事。”
“那样的话,可以用职员优待的折扣买东西锣!”美子说。
从美子最先想到的是“职员优待”一事,便可知悉大学时代的美子和朝田不是普通的“朋友”关系了。
“看你买的全是家庭用品,是否准备成家了?”朝田说。
这名少爷作风的青年,在美子的心目中,似乎还不够资格做情人。
“很遗憾,我是替姐姐买的,可以帮我拿一下吗?”
“替你送上门如何?”
“我们开车来的,再买一点就离开了。”
“遵命!让我来拿吧!少奶!”朝田故作正经地说。
“冒失鬼!”美子笑着瞪他一眼。
买完东西后,美子让朝田当随从跟在后面,前往姐姐和美保等侯的八楼玩具专柜。
“这样子跟着走,只有重要客户才奉陪啊!”朝田两手捧着大包小包,气喘喘地说。
“对不起。你就当我是末来的重要客户好了。”美子反唇相讥。“哎,她们在哪儿?”
她环视玩具专柜。
“一定是在后面的广场上。”朝田说。
“这里有广场么?”
“普通的空地而已,为了吸引客人而举行各种表演的地方。”
“那就可能在那边了,过去看看。”
“往右边走去里头就是。”
他们挤开了拥挤的小孩。快步前行。
突然,一名黑斗篷垂到脚畔,带假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眼前。
这里就是广场。
男人是摩术师,正在向聚集的孩子们表演摩术。
“啊,在那儿!”
美子看到了蹲在一大堆行李中的美保。
“小美!对不起。你累了吧?”
“不累,这里好好玩。”
“哦?”
“刚才有只兔子从小美的口袋跑出来了。”
“好厉害!小美,妈妈呢?”
“刚才妈妈说头痛……”
“哎呀,小美一个人留在这儿呀!”
“妈妈说马上就回来的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美子有点担心。
姐姐向来很宠美保,外出时,从来不会让小美一个人留下。难道她身体很不舒服?
“朝田,对不起,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这小孩?我去冼手间看看。”
“好,若是不在。到救护中心问问看好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
美子开始觉得朝田值得信赖。
可是,冼手间没有姐姐的影子。朝田向救护中心查询过,也问了附近的店员,完全没有头绪。
美子愈来愈不安。
“总之到职员休息室来吧!这孩子也困了。”
美保开始疲倦的关系,眼睛快睁不开了。
美子依从朝田所说的,抱着美保前往休息室。途中。美保已在她的腕臂中睡着了。
“糟糕!”到了休息室,朝田说。
“怎么回事?姐姐不是那种丢下孩子不管,自己走开的人。”
“若是她在什么地方晕倒就麻烦了,如果需要治疗的话,必须赶快找到她才行。”
朝田的表情十分严肃。“我叫警卫到楼梯附近,堆积货物的后侧找找看好了。”
“对不起,麻烦了你。”
“顾客第一嘛!”朗田微笑。
然后,一名穿警卫制服的中年男人,扶着一名女性走进休息室。
“姐姐!”美子跳起来,冲到惠子身边。“怎么啦?我找了你好久!”
“你的姐姐?”警卫问。
“是的。对不起,麻烦了你——”
“那里。她在一楼的门口徘徊了好久。”
“一楼?”
“我问她什么名字,她说的好像是外国名,可是,看她又不像外国人……”
“她的确是我姐姐。——姐姐,到底怎么了?”
惠子用好奇的眼神茫然地注视美子。
“你是谁?”
“姐姐!”美子哑然。“你一不认得我了?”
“抱歉。”恿子侧侧头。“我在哪儿见过你吗?”
“姐姐——瞧,小美!她睡着了,是不是?”
美子拉住姐姐的手到美保跟前,惠子俯视美保一会,说:“好可爱的小孩,你的孩子吗?”
美子拼命甩头。难道是梦?
怎会有这种事?
“你没事吧!”朝田说。
“怎会有如此荒谬的事?啊,看来是我有问题了。”
惠子看到美子混乱的模样,有点顾忌地说:“我叫玛莉·珍,你是哪一位?”
“奇妙的事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的确奇妙。”我点点头。“不过,她们来这里找我商量也是巧合。”
“神的感召哇!”福尔摩斯说出一句不像他的作风的话。
“对了,为何让她们去客厅?”我说。
“我担心这些话被她妹妹听见。”
“刚才你说一八八八年的……”
“八月三十一日。”
“这些事跟那一天有关?”
“不可能无关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玛莉、安妮、依莉沙白、还有一个玛莉,除了凯塞琳之外……不是巧合。”
大川一江回到起居室。
“我请在外面等候的朝田先生一起进客厅去了。”
“谢谢。一江,刚才你想说什么没说完?”
“嗯。”一江在旁边的椅子坐下。“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那天,是不是‘杀人魔积克’在伦敦行凶的日子?”
意想不到的话令我愕然。
“杀人魔积克?”
“不错。”福尔摩斯点点头。“五名妓女先后被杀,而且遭后酷的分尸。那天就是那个著名的杀人魔,第一次行凶的日子。”
“我也知道他的大名,好像最终都找不到他的真正身份……”
“案情进入迷宫状态,终究一百年了……这个传说中的杀人魔,听说现在还有有关他的研究书籍出版着。”
“那个杀人魔积克和那些女人有着什么瓜葛?”
“积克杀了五个女人:第一名受害者是玛莉·安,通称波莉。第二名受害老是安妮,第三名受害者是依莉沙白。”
我哑然。
“那么。第四个是——”
“凯塞琳。”
“还有另外一个玛莉——”
“最后第五名牺牲者是玛莉·珍,被他用最残酷的方法杀死的就是她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二、查访“振作些啊!”朝田搂着美子的肩膀说。
“可是……姐姐太可怜啦。”美子声泪俱下。“一个人到那种医院去……姐夫也太过分了,把太太当瘟疫似的看待。”
“可以很快出院的。”
“你这样想?”
朝田被问得一时语塞。
“这个嘛——我是外行人,不太清楚。不过,不管医生怎么说,家属必须抱有希望才是。”
“不错……”美了无力地喃喃自语。
夜道上已没有行人,这一带的两旁还有杂木林。
“我听说了不利的谣言。”美子悦。
“什么谣言?”
“一旦进去那间医院,尤其是姐姐去的第九号楼。再也出不来了……”
“怎会呢?”
“我也认为纯粹是谣言,不过,万一是真的……”
“那里可以探望病人,现在不会有那种事了。”
“是吗?”
“交给我办好了,万一有必要时,我用铲泥机撞破医院的墙璧。”
“哗!”美子笑了。
然后,两人相靠着,嘴唇重叠。
“托你的福,我也精神起来了。”
“就像营养饮品一样。”朝田笑了。“总之,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吧!”
“嗯。”美子点点头,靠着朝田的肩膀慢步而行。
“两位留步!”突然有声音说。
两人吓得站着不动。不知何时,眼前出现一名拿着手杖的怪异男人。
“你是谁?”
“破坏了美好气氛,抱歉。”那男人说。“我要你们的命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朝田叫美子退到自己身后。“强盗吗?我是学过拳击的,放马过来!”
“瞧你的马步,看来相当缺少练习才是。”
“王八!”朝田挺前一步。一道白光从那男人的手杖掠过,发出飓地划破空气的声音——朝田吓得住后退。
他上衣的一粒钮扣不翼而飞。
“危险!朝田——他有刀哇!”美子喊。
“你快逃吧!”朝田迅速脱下上衣外套。卷在左腕上。
“不,你也一起——”
“傻瓜!快逃呀!”
飕飕声,白刃在空中交差而过,朝田的领带分为两段飘落在地。
“下次轮到脑袋搬家啦!”
“不要!”美子紧紧捉住朝田。“杀我好了!放过这个人!”
“你在说什么呀!你要我蒙羞一辈子么?”
“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,脚快的人先逃!”
“你跑得比较快嘛!”
“我一百米跑十五秒哟!”
“我跑十六秒!”
“那是你没尽力跑的缘故!”
何等悠闲的对话方式。
“辛苦啦,”我从树丛中走出来。“已经可以了。达尔坦尼安。”
“失敬失敬。”达尔坦尼安把白刃收进手杖里。
“你是——”美子瞪大眼睛。
“其实。是我请他试一试你和这位朝田先生的。”我说。
“试我们?”
“是的。他是我的助手达尔坦尼安。”
“幸会。”达尔坦尼安招呼着。
“实际上。我和福尔摩斯商量过,发现这件事。光是凭我一个人处理不来,必须寻找适当的助手,于是故意试探你们一下。让你们受惊,很对不起,让我请吃宵夜。”
美子和朝田听了我的话。仿佛做梦似的面面相觑……
“请用。”
大川一江端出合口味的宵夜。
白川美子和朝田因着令人意外的谈话内容而目瞪口呆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朝田说。“可是。很难令人相信啊!”
“不是没道理的。”我微笑。
“不过。看了刚才的名人剑艺。不得不信就是了。”朝田望一望达尔坦尼安。
“冒犯啦!”达尔坦尼安莞尔。
美子发出开朗的笑声。
“美妙极了!能够见到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,好像做梦一样。”
“当然,这些事不方便告诉每一个人。”我提醒一句。
“我发誓不说!”
“我也是。”朝田说。
“好。你姐姐只要在第九号楼就放心了,因为有福尔摩斯在。”
“不过,好可怕的事啊!”朝田摇摇头。“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杀人魔积克……”
“受害者有五名,虽然缺了凯塞琳,其他的都出现了,一定有什么含意。当然也要留意加害者会随时出现。”
“福尔摩斯十分关注这件事。”达尔坦尼安很快把宵夜吃个精光。“他很在意一百年前,自己没能亲自逮捕杀人魔积克。”
也许是吧,我想。
“以后应该怎办?”美子说。
属于行动派的女性。女人通常为已经过去的事懊悔,白川美子似乎不是那种类型。
“首先要把那四个分散的女人集中到第九号楼去。”我说。“她们各自分散开的话。
保护起来就麻烦了。只要住到九号楼——“
“有我在嘛!”达尔坦尼安得意地说。
“福尔摩斯也看顾得到。这件事就让我来办。”
“做得到吗?”美子好奇地说。
“世上的事,有钱就通行无阻了。”我向她打个眼色。
“加上是美女来办,更加不用说啦!”
达尔坦尼安哈哈大笑,我瞪他一眼,他慌忙移开视线。看到这样。这次轮到美子和朝田大笑起来。
算了,虽然是大事件,光是紧张兮兮的,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。
“那么,当前之务是找到凯塞琳了。”美子说。
“可是,说易行难。”朝田说。“完全没有线索,怎么找?”
“凯塞琳……”达尔坦尼安点点头。“不久前,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叫凯塞琳的人出场。”
“达尔坦尼安看电视?怪怪的。”美子笑说。
“她不是歌星吗?”朝田悦。“我也知道,虽然名叫凯塞琳,却是日本人。”
“大概是艺名吧!没法子的事。”我说。“福尔摩斯正在重新查阅报纸,找找看有没有女人突然自称是凯塞琳的新闻。不过,不一定只登报纸就是了。”
“其后是由警方保护,或者送进医院去了。”朝田就如所有上班族一样,习惯性地拿出记事簿来记下。“这个由我负责去查。”
“你有什么门路吗?”我问。
“我有朋友是新闻记者,在警界也有点面子。”
“那就方便了,拜托啦!”
“我应该做些什么?”美子说。
“希望你去查查那四个受害者的背景,应该有什么相同理由的,说不定可以从中掌握杀人魔积克的来历。”
“好的。从她们的丈夫、朋友、公司同事方面……”
“能不能请你先从你姐姐身上查起?我会逐一去查另外三个人的背景。”
“好的,如果查到她们四个有什么共通点就行了。”“我想不会那么容易找到。”我说。
“我该做什么?”达尔坦尼安拖曳着藏刀的手杖说。
“请你陪伴美子小姐好了。”我说。
“不,我一个人没问题——”美子说。
“情况不同的,美子小姐,在调查期间,你说不定随时遇见杀人魔积克,我已习惯了某程度的危险,你一个人则太危险了。”
“放心,交给我办。”达尔坦尼安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。
“朝田先生不介意吧!”我问。朝田笑一笑。
“嗯,我亲自领教过他的本事了嘛!不过,达尔坦尼安先生,”朝田认真地说。
“可别用你那把‘剑’射中她的心才好。”
“少担心吧!射箭是弓箭手的任务,第九号楼的罗宾汉才是高手。再说真正的骑士,不会向别的男士的情人出手的。”
“我放心了。”朝田说。
“每晚十点钟集合在这里互相报告吧!不能来的人一定要事先联络。”
“好的。”
“朝田先生,你呢?公司方面怎样?”
“嘿,捉杀人魔的事才要紧,即使被公司开除——毕竟令人头痛。”他搔搔头皮。
“我设法说服上司,暂时请假好了。”
“为了我,真抱歉。”美子说。
“算了,这样子你不妨报恩嫁给我好了。”
我假咳一声。
“调情戏回家去演吧!快要天亮啦!”
窗帘上,开始透现泛白的晨光。
“我完全不明白。”冈田一筹莫展地说。
“对于你太太自称玛莉的事。有何头绪?从前她有没有提过那个名字?”我问。
“我没听说过。”
我造访自称玛莉·安的冈田君江的丈夫,来到他的办公地点。
“我被她搞得快要神经痛了。”冈田叹息。
他说忙碌可以帮他解闷,所以我和他坐在公司大堂的椅子上交谈。
我出示一张写明“心理顾问”的名片。当我不想告诉对方我是所谓的“侦探”时——其实这也不是正规生意——我就使用这种意义不明的头衔。
“现在你太太怎样了?”
“她一直住在我哥哥那里,让她独自在家实在令人担心。而且,看来她不得不接受治疗了,幸好有间医院愿意接纳她入院,我想暂时交给他们照顾也好。”
那间医院,当然就是第九号楼了。
“是吗?也许交给专家处理可以弄清楚患病原因。”
“我也这样想。”冈田点点头。“只是同事之中有人说出许多难听的话……”
他露出苦恼的表情。
“怎么说?”
“即是我把君江——”
“说你想除掉麻烦?”
“正是如此。说我准备让她一辈子住院之类,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情啊!”
“随便他们怎么说好了。”我安慰他。“君江女士平时会不会做梦?”
“做梦?晤,她已二十九岁。但也有孩子气的地方,可能是没有小孩的关系。”
“她会不会时常忘我地发呆?”
“不清楚,起码当我在时不会,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知道了。”
“会不会常常忘记东西或者遗失东西之类?”
“啊!有,”他马上回答。“她常遗失钱包,而且直到回到家里都没察觉,以年龄来说,她算健忘了。不可思议的是,钱包又会找到,而且钱也没被拿走。也许她很幸运吧!”
“我懂了。”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,打开记事簿做记录。“她属于容易感动类型。”
“对呀!连小孩子看了也不哭的电视剧,她也哇哇大哭一场。结婚前,我带她去看了好多电影。她连看西部牛仔片也哭,令我十分尴尬。看电影时。我和她是分开坐的。”
想到那种情景,我也禁不住莞尔。
“她很爱看电影哦!不是常有试片招待之类的么?她就一年到头寄明信片去申请,这人文笔不好,倒是很会写明信片。”
“是吗?”
“我说又不是没钱,要看不是去戏院看就好了么?她却说戏院的映期都有一段时间,她每次想过几天去看,结果都去不成。可是试片只有一天,不去不行,所以一定去。她总是在某些事情上讲怪道理。”
“大致上我能掌握你太太的性格了。”我说。“我想再问一件事,你太太对于犯罪实录之类的书感不感兴趣?”
“犯罪实录?不,她大概没看那种书吧!偶尔看看推理小说倒是有的……但不至于特别感兴趣吧,我想。”
“是吗?”我想了一下。“如果不打搅的话,我想到府上拜访,参观一下你太太所看的书,可以吗?”
冈田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脸容。
“可以呀!不过现在我一个人住,生活散漫,只有星期日和晚上才在家——”
“若是方便,今晚也行。”
“今晚?”不知何故,冈田有点慌了神的样子。“恰好今晚有公事——明晚可以吗?”,“好的。”
我问清楚去冈田家的路线之后,站起来。
“工作中打搅了,对不起。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
冈田走向电梯方向去了。
他可说非常合作,问题是他“过度”合作了。
一名陌生女子突然来访,而他很有礼貌地一一作答了。应该多多少少抱有可疑态度才对,不是吗?
直到看不见冈田的影子为止,我才准备离开那幢大厦。
“等等。”有人喊。
回头一看。一名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女子,穿着工作服站在那里。
“有什么事?”
“刚才你是不是和冈田谈过话?”
令人感到来意不善和充满敌意的问话。
“嗯,你是和他同一间公司的人吗?”
“对呀。你和冈田是什么关系?”
“关系?——你呢?你凭什么问这个?”
女人气忿地说:“别碰冈田!”
我听了有点震惊。
“我吗?”
“你和他不是谈得很亲密么?”
看来这是一场误会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你用不着知道——”
“请看这个。”我拿出那张冒牌名片。“我是来请教他有关他太太的病情的。”
“噢,原来这样。那我——”她红了脸。
“不必介意。你和冈田先生是情侣?”
“不,怎会呢?我只是担心冈田先生的事,他好可怜对不起,冒犯了你。”
女人自称早野恭子。无论她怎样否认,很明显的她和冈田之间有“什么”。是在君江入院之后才有的情人,抑或之前就有的关系?
“他太太会不会复原?”早野恭子问的表情相当微妙。
“怎样说呢?周围的人的心情影响颇大就是了。”我说。
早野恭子垂下眼帘,喃喃地说:“说的也是——失陪啦。”
她突然行个礼,急步离去。
早野恭子走出大厦后,我把那个名字记在簿子上。
我截了一部计程车。这次是为了调查自称安妮的三原呀子,而前往她上班的公司。
司机扭开收音机。我听的全是不合年龄的古典音乐,对于时下流行的偶像完全不知。
奇妙的是,达尔坦尼安反而知道得比我更多。
恰好结束了一首单调的歌曲,司仪说:“接下来是愈来愈受听众欢迎的凯塞琳!”
凯塞琳——想起来,达尔坦尼安提过她的名字。
杀人魔积克的第四个牺牲者凯塞琳,究竟在何方?
三、凯塞琳“她有点奇怪。”英子说。
“你说什么?”正在发呆的经理人木村反问。
“我说她的样子有病古怪。”英子重复一次。
“她累了嘛。”木村耸耸肩。“我也一样。”
“以前她也有疲倦的时候。”
木村皱皱眉。“不可能跟男人——喂,不会是有了孩子吧!如果是的话,必须趁早处理掉——”
“我留意过了。”英子摇摇头。“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那么,到底是什么嘛?”木村稍觉不耐烦地说。
“我也不太清楚。可是,总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。”
英子叉起双臂一直在沉思“喂!灯光!再多照一点!”导播的声音在摄影棚中回响。
这里是电视台的摄影棚。
正在进行白天的娱乐节目实况录影,由于还没开始排演。有关人员都很烦躁。
“这样下去,搞不好会碰着正式演出。”木村看看腕表说。
木村是目前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歌手凯塞琳的经理人,才不过三十岁出头,看起来却像四十多岁那样疲态毕露。
当然,他还不至于像凯塞琳本人那样,晚上只睡一两个小时,过着乱七八糟的日子。
可是,凯塞琳才十七岁,只有木村的一半年龄。
“建一也真叫人头疼。”英子说。
英子一直陪在凯塞琳左右,她和来自东北的凯塞琳,合住在东京市内的小公寓里。
换句话说,英子等于是凯塞琳的母亲,虽然她才二十七岁。
“没法子啦!她受欢迎嘛,一切都可原谅。”
“我去看看凯塞琳。”
英子一边小心不踩到曳地的厚大衣,一边走向布景舞台。
裹着奇装异服的偶像们,有的在打哈欠,有的绷住脸扭向一边,都不是适合上电视的时候。
凯塞琳斯斯文文地坐在角落上。十七岁的娇小身躯里,隐藏了只睡一小时就够拼的精力,使英子钦服得摇头不已。
“凯塞琳。”英子喊,凯塞琳转脸向她微笑。“感觉怎样?”
“嘿,不要紧。”凯塞琳点点头。
“龙建——迟到了。”英子压低声音说。“不是由你和建一拍档演出么?”
“嗯,我记得的。”
“你记得不错,问题是建一还没来呀。这样下去。搞不好不能排演,就这样演出了。
如果对方乱讲话,你就适当地含糊过去好了,知道吗?“
“我懂。”凯塞琳平静地点点头。
“几时开始排演呀?”
“这样等下去,我要睡着啦!”
不满的声音此起彼落。
也不是没道理的,这个节目的主角龙建一,到了排演时间都不见人影。
他当偶像派歌手已红了十年。年近三十了,却因成功的改变形象而保持受欢迎程度。
这个节目虽是粗制滥造的搞笑节目,却有颇高的收视率,因此他怎么迟到也没有人埋怨半句。
“如果不排演就让我们休息吧!”
“对呀!”
“这样等于浪费时间嘛!”
又有声音四起。导播的表情也很为难。
“OK!暂时休息。没法子,只好一下子正式演出了。”
导播自弃地说。
“凯塞琳,过去那边休息如何?”英子说。
“不必了,我留在这儿。”
“为什么?反正建一不到最后一分钟是不会来的。”
“这件衣服很容易折皱,而且又没足够的时间睡觉。”
“是吗?那我在那边锣。”
“好的。”凯塞琳点点头。
英子走了两三步,转过身来低声喊:“丽美。”
不可能传不进凯塞琳的耳朵,但她甚至不看英子一眼。
“凯塞琳怎么啦?”见到英子一个人走回来,木村问。
“她说她要留在那边。”
“是吗?”木村不太在意的样子。
“她有点古怪。”英子摇摇头说。
“看来不是很精神吗?”
“身体是的。可是……她最近开始不太对劲了。”
“什么不对劲?”
“我叫她丽美,她不答我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木村困惑不解。
凯塞琳当然只是艺名,她的原名是门仓丽美。
“工作时,当然叫她凯塞琳,回到公寓时,我都叫她丽美。可是不久前叫她丽美时,她竟露出好奇的神情说:”我叫凯塞琳‘。“
木村耸一耸肩。
“一定是开玩笑作弄你。”
“开玩笑还是真心,一看就知道了。那个时候,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凯塞琳啊!”
木村笑一笑。
“有什么关系?她开始有专业意识了嘛!”
“是吗?”
“你想太多了,是不是太累了?”
“那是事实。”英子苦笑。
“你想说她忘了自已的名字?不会的!”
英子望一眼独自坐在舞台布景中的凯塞琳说。
“疲劳过度、睡眠不足、紧张、装出来的笑脸……无论变成怎样都不足为奇。记不记得有个女孩在正式演出前十分镇定,结果突然放声大哭?”
“嗯……后果很槽糕。”
“自此那女孩从人前消失,现在谁也想不起她是谁了,而她本人则去了精神病院。”
“晤……”
“是我们将她逼成那样的。尽管如此,公司连入院费也不付。”
“这些应该向社长说去!”
“我们也不敢去跟社长说,应该由公司付费啊!”
“自己的饭碗要紧嘛!”木村耸耸肩。
“你知道后来怎样吗?”
“大概她还在住院吧!”
“她家人拿不出住院费……父母漏夜逃亡,行踪不明,而且债台高筑。”
“这些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“我也是偶然经过她家附近,因在意而过去看看,这才知道的。房子都抵押出去了。”
“那女孩呢?”
“交不出住院费,被医院赶出来啦。她有个妹妹,已经订了婚。父母失踪后,债务都推到她身上,婚约也解除了,跟出了院的姐姐两个人不知所终……谁也不晓得她们去了什么地方。”
“是吗?”木村点点头。“真可怜。不过,这个世界就是这样,没法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英子说。“我只是不希望凯塞琳变成那样而已。”
“晤。”木村飞快地望了英子一眼,沉思一会。“你认为她需要休息?”
“凯塞琳吗?是的,有需要——在事情可以补救以前。”
“好。”木村点点头。“我试试跟社长说一说,到哪儿去玩一个礼拜好了。”
“你很靠得住咧!”英子展开笑颜,捅一捅木村。
“哎,建一来啦。”木村说。
病房的门粗鲁地被人打开。
“社长——”木村慌忙站起来。
“这是什么玩意?”黑木社长脸红耳赤地怒吼。“你们不是跟在她身边的吗?那算是什么?”
“万分抱歉。”脸色苍白的木村抹去额上的汗水。
“社长。”坐在病床边的英子忍不住挺身而出。“这里是病房,请不要大声说话。”
木村惊讶地看着英子。黑木社长瞪着英子,英子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。终于黑木软下来。不情不愿地压低声音。
“她怎样了?”
“依然意识不明。”
“知道原因吗?”
“她是突然晕倒的,必须等她回复意识才能检查。”
“糟透了。”黑木叹息。“龙建一的事务所大发雷霆,电视台方面也头痛死了。”
英子想说,那是自作自受,终于忍住。
的确,凯塞琳也努力过。正式演出时,不出所料的。
龙建一根本记不得台词,对于胡说八道的建一,凯塞琳照着台词一一对应。
当然牛头不对马嘴了。建一笑着敷衍过去。“今天是相互错过的短剧。”凯塞琳大胆地回顶他:“谁叫你自己迟到?是你不对。”
建一因愤怒而僵硬的表情,被现场转播的摄影机清清楚楚地捕捉住了。
然后到了广告时间,建一逼近凯塞琳: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就这样,凯塞琳突然失去知觉晕倒了。
“就发布说她疲劳过度加神经过敏好了。”黑木说。
“知道吗?坚持这样说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木村说。
“在她变成这样之前怎不知道?你们是为什么陪着她的?!”
黑木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顿,然后离开病房。英子用鼻子哼了一声。
“好霸道!”
“所谓的社长就是这样。”木村吁一口气,走到床边,“已经晚上九点了,她昏睡了八小时啦!”
“希望她只是疲倦而已。”英子担心地说。
“对了。”木村突然记起。“最初作节目介绍时,凯塞琳说了什么奇怪的话?”
“是的。”英子也吓了一跳似的。“后来的骚乱令我忘掉了。她只要说‘我是凯塞琳’就好了嘛,竟然说什么‘凯塞琳·艾朵斯’之类,我正奇怪是什么玩意。”
“艾朵斯?”
“听起来好像是这样。”
“说出一个加上去的名字。的确很怪。”
“凯塞琳·艾朵斯。”英子注视凯塞琳沉睡的脸,喃喃地说。“太奇怪了。”
英子突然醒来。
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,在下颔碰到胸口的当儿醒过来。
“凯塞琳——”
她窥望一下病床。凯塞琳发出平静的呼吸声。
好像没有异样,但是仍然不能令人安心,因她在摄影棚晕倒后。一直沉睡不醒。
看看时钟,已经半夜了,即将十二点。她一直睡了十小时以上。
要不要叫醒她?不管怎样睡眠不足都好,睡这么多也暂时足够了吧!
她悄悄俯身在凯塞琳脸上。可是,看到她平静的睡脸时,又迟疑着不忍心叫醒她。
这时房门被打开,走廊的灯光照进幽暗的病房。
“怎么样?”
“木村,你回过事务所了?”
“嗯,处理一点事。”
“情形如何?”
“真是愉快。”木村开心得很。“我没想到龙建一那么惹人讨厌,所有记者和报导员都替凯塞琳辩护,说这件事是建一的良药。”
“那么说,他们对凯塞琳——”
“大家都没怪责她。”
“好极了。”英子松一口气。“凯塞琳的工作态度一向良好。”
“可不是吗?社长也改变态度,心情愉快极了。还说‘我们公司的艺员一定守时又守诺言,我会好好督导的’之类。”
“自说自话!”英子不由笑起来。
“她怎么样?”
“完全不醒,医生也在摇头。不过,呼吸和脉搏都正常。”
“是吗?那就让她好好睡吧!我趁社长心倩愉快时,向他要求了一星期的休假啦!”
“不愧是木村!”英子“啪”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。木村难为情地说。
“别给我戴高帽了!”又笑说:“你是不是肚子饿了?”
“对呀!你这么一说,我才想起从中午起什么也没吃。”
“你去吃东西吧!找吃过一点了。”
“好的,就这么办。”英子拿起手袋。
“走出便门的地方,有间餐厅开到半夜两点,不过味道不怎么好就是了。”
“别说奢侈的话。”英子打开房门。“我回来之前,一切拜托啦!”
“你慢慢吃吧!”
英子出到走廓。顺手关门,把“谢绝探望”的牌子弄正,迈步而行。
虽然过了午夜十二点,餐厅几乎是爆满的盛况,英子也是东京的夜行一族。
在靠里头就座后。首先叫了咖啡来消除睡意。当她在看莱单时,有女人声音说:“对不起,方不方便?”
一名年轻而相当知性的美女站在那里。由于位子不够,英子以为她来合桌用餐,于是轻松地说:“请便。”
那个女孩在对面坐下,说:“你是凯塞琳小姐的经理人吧?”
“嘿,你是……”
英子以为对方是某杂志社派来的女记者,可是又没有那种味道。
“我叫铃本芳子。我想向你请教有关凯塞琳小姐的事。”女孩说。
四、凶行“请边用餐边聊好了。”我说。
“好。”
我出示了例行的心理顾问名片,对方也很干脆的相信了。
也许我相当适合那个身份也说不定。不,那个不重要——“叫我英子好了。我不是她的经理人,而是随从,负责照顾凯塞琳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其实是有关凯塞琳的名字——”
“名字?”英子停下用餐的手反问。
“那是真名吗?”
“不,原名是门仓丽美。”
“只是艺名叫凯塞琳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今天在白天的节目里,她有没有自称是‘凯塞琳·朵斯’?”
达尔坦尼安偶尔看到了电视节目,然后听见了那个姓名,我这才急急赶来找英子。
“是的,我不知道原因,她本来只取了凯塞琳为名……”
“是吗?”我点点头。“最近有无留意到她有什么古怪的举动?我听说了今天的事,想知道得更详细。”
“她呀……”
听英子说出她喊凯塞琳的原名,而得不到回应时,我的确信加强了。
怎么回事啊!我们拼命到处寻找凯塞琳的下落,而当事人早已好端端的自称“凯塞琳”!
“那是怎么一回事?”英子问。
我对这位女性有好感,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凯塞琳的遭遇。
“她似乎被别的人格缠身了。”
“别的人格?”英子瞪大眼睛。
“能不能把她送去我所熟悉的医院?”
“医院?怎样的医院?”
“精神病院,为了她的安全着想。”
“那种事,我一个人不能决定啊!”
“当然。只是事态紧急,关乎她的生命安全。”
英子根本无心用餐了,这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“她拿了一星期假。不过,请你谅解,凯塞琳是偶像,她的工作令她无论走到那里都引人注意,即使她不舒服——”
“即使她被杀也无所谓?”
英子愕然。
“刚才——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即使她被杀。”
“那是——什么意思?”
“有人在狙击她。严格地说,不是狙击她,而是附在她身上的人格;不过,身体是属于她的,被杀了终究是一样。”
我不认为有人了解这个说明。
而且很自然的会表示生气说,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,可是,英子没有生气。
“如果方便的话,请把详情告诉我。”她说。
大概英子也认为凯塞琳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吧!
“谢谢。”我微笑。“请先用餐,然后带我去她的病房好吗?你在她身边比较安全。”
“好的。”英子点点头。急急地吃完眼前的食物。
“奇怪。”
英子在房门前面困惑地说。
“怎么啦?”我有点紧张。
“肯定是这间病房才是,可是一没有挂牌子。”
我望望邻室的房门。
“是不是那间?那边有挂着‘谢绝探望’的牌子。”
“咦,真的,可是,的确是这间才对……”
她侧侧头,轻轻敲了一下有挂告示牌的门,然后打开。
“没开灯——”
里面一片漆黑,我摸索看按了灯光的开关。
“咦!”英子不由大喊。
床是空的。可是,就像有人躺着一样,毯子是隆起的。
令我瞪目的是,枕头被撕裂了,里头的棉絮四处散开。
“这是——怎么回事?”英子束手无策地说。
“不必担心。”门口有声音说。
回头一看,我也吓了一跳。站在那里的是扶着手杖的达尔坦尼安。
“放心好了,凯塞琳在隔璧房间安静地入睡。”
“这么说……我懂啦!”我点点头。“是你移动了门上的告示牌,对吗?”
“那个门牌等于故意告诉别人,凯塞琳在这里,而且里头那个男人,跟凯塞琳一样睡得好熟,我进去时,他完全没察觉。”
“木村真是!”英子气忿地说。
“于是我略施小计。把‘谢绝探望’的牌子移到这间空室的门上,又把这张床做成好像有人躺着的模样。”
“好危险哪!”我看看被撕裂的枕头。“有无看见下手的人?”
“很遗憾。”达尔坦尼安摇摇头。“那是我到那边的走廊观察期间发生的事。”
我们走向凯塞琳真正的病房。
十七岁的年轻少女。眼晴紧闭,睡得安祥。
那叫木村的经理人,一无所知地坐在椅子上沉沉入睡。
“好险,她差点成为首号牺牲者。”达尔坦尼安说。
“必须想想保护她的方法。”我俯视着沉睡的凯塞琳说。
“凯塞琳拜托了。”英子说。
我转过头来,遇到英子的认真脸孔。
“趁着今晚——趁着木村熟睡期间,把凯塞琳带走如何?”英子提议。“我会做成是我回来时,发现凯塞琳不见了。”
“可是,你的处境岂不是麻烦?”
“凯塞琳的生命比较重要。”英子向比她年轻的我鞠躬。“请保护这孩子。”
我有些感动。
“好吧!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她,直到她没有危险为止,然后让她平安归来。”
我知道不能随便答应什么,可是见到英子真情流露,我只好这样说了。
“那你想想带她走的办法吧!”我说。
“包在我身上,”达尔坦尼安得意洋洋地微笑。“担架和救护车都顶备好了。”
“救护车?”
“我向附近的消防局擅自借来的。”
真是蛮不讲理,但我也只好笑着接受了。
“讶子。”让京子说。
没有回音。让京子叹一口气,说:“安妮。”
什么安妮?她像已变成儿童卡通配音员了,京子厌烦地想。
“你叫我吗?”
安妮——三原讶子从沙发上转过头来。
“噢,有反应了。”京子点点头。“今晚我有约,要出去。不要紧吧?”
“当然。”讶子嫣然而笑。“慢慢来好了。”
“那我出去了。”京子准备走出起居室。“晚餐在冰箱里,弄热来吃吧!”
“请别担心我的事。”讶子悠闲地说。
京子想狂喊,不要用那种奇怪的方式说话好不好?终于忍住了,走向卧室。
看看时钟,七点半,她八点有约,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。
京子通常让情人等十五分钟,这个时间准备恰恰好。她迅速脱掉毛衣和裙子。
“对了,今晚……”
今晚大概和他上酒店去。京子把内衣裤也全脱了,换上新的才去。
她注视镜子映现的全裸的自已。
年过三十的女人,身材仍然结实,毫无松弛之处。
“你也太好人了。”让京子喃喃地说。
过京子是三原讶子的同事。
她比讶子年长一岁,讶子在公司以京子为长辈,七年来,她们每天一同吃午餐,感情融洽。
三原讶子突然在公司晕倒,意识恢复后自称“安妮”时,京子和其他同事一样震惊。
本来她没有义务把讶子安置在自己的寓所里,可是友情加上三十仍独身的“伙伴意识”作祟,使她决定暂时让讶子住下来。
讶子一个人生活,在东京无亲无故,京子不能不收留她。
可是,一起生活一段日子后,京子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。
若是跟“正常”的三原讶子在一起生活,还不至于太拘束,可是,她现在已经不是三原讶子了。
跟一个陌生又脑筋怪异的女人住在一起,真是叫人烦躁不安。
那天到公司来,说是什么心理顾问的女人——如果接受她的劝告,把讶子送去医院的话,为当事人着想,也许更好。
可是当时她很反感,拒绝地说:“怎能送她去医院呢!”
现在想起来,起码应该留下她的名片才是。她把名片交给京子,说是万一改变主意时跟她联络,却被自已撕破扔掉了。
老实说,京子也没料到讶子的状况会拖这么久,她以为讶子太疲倦了,过两三天就会恢复原样……
她的预测太乐观了。
今晚是她和男友久违的约会,说不定他会提出结婚要求,京子想。
因此今晚非赴约不可。讶子并不是什么病情严重的病人,她就是外出了也不用担心讶子。
装扮完毕,京子看表。现在出门的话,大概迟到二十分钟吧!没啥关系!
“我走啦。”京子往起居室喊一声。“讶子——安妮!”
喊任何一个名字都不可能有回音,因为讶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京子耸耸肩,走向玄关。
京子的公寓单位在五楼,她搭电梯下到一楼,出到外面时,喃喃地说:“难得一见啊!”
稍微温暖的夜晚,出现了雾。在东京是少有的,烟雾笼罩四周。
“浪漫一点也好。”京子喃语着,突然微笑了。她的脑海中,只浮现待会要见面的情人的影子京子的房间电话响起,乃是一小时以后的事。
电话响了一会,暂时停止,然后又响了。
躺在沙发上的三原讶子睁开眼睹。
她花了一段时间才能走到电话那里。
讶子拿起话筒,贴在耳边。
“喂。”讶子用平谈的声音说。“是,我是安妮。好,知道了。”
她的话筒没摆正,溜到一边去了。讶子没察觉到。
“我必须出去……”
讶子告诉自已似的喃喃自语,跟着走出起居室。话筒传出嘟嘟嘟的连续音。
讶子出到走廓。走向电梯,恰好有一部电梯上来了,眼前的门打开。
“噢,抱歉。”
抱着购物袋的女人走出来,讶子与她方向对调走进电梯。女人狐疑地回过头时,电梯门却已渐合拢地关上。
“怪人!”女人摇摇头。
当然了,因为讶子只在睡衣上披一件晨楼,而且赤着脚。
女人耸耸肩,就这样赶回自己的单位。
公寓大厦本来就是各种怪人所往的地方,不能一一在意。
讶子下到一楼,环视大堂,知道没有人在时,慢慢穿过大堂,走向正面玄关。
白天有接待处的管理员在,五点钟准时离开后,现在谁也不在。
“有雾啊!”讶子喃喃自语。
比起京子出来时更浓的雾。
讶子出到外面,东张西望。
虽然不是很晚,却因这不是行人太多的马路,加上有雾的关系,不见一人——不——咯咯咯……有走近来的轻微脚步声。
讶子往那边方向看去。在泛白的街灯下,终于浮现个模糊的黑影。
披着晨褛的讶子。仿佛被雾吞噬似的溶入雾中,另一条黑影看起来跟她的身影重叠……
“简直胡闹!”过京子一边喃咕着,一边挥动手袋。
无论怎样挥动,都不可能打中不在身旁的人。京子把一半的怒气发在情人身上。一半发在自已身上。
情人?不,已经不是情人了。就如京子所“预感”的一样,他即不是“未婚夫”,也不会成为自己的“丈夫”。
半夜一点钟了,这样子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寓所,没有到酒店过夜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难得换过内衣裤才出门是的,京子结果披抛弃了。
对方决定跟一名二十三岁,某私立女子大学毕业的名门“才女”结婚。
“哼!什么才女!”京子用打结的舌头骂人。“娶董事的女儿。一辈子受老婆欺压罢了,有啥好神气的?”
京子只是逞强而已。她喝了许多酒来消愁,站在她的立场来看,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“独身更轻松。对呀!不必听丈夫发牢骚,又不必待候醉酒回来的老公……嘿,那种事我才不干!”
咦?这是什么地方?
雾已散了。刚才坐在计程车上睡着了,突然醒来说:“我要下车!”
下午一看,距离公寓还要徒步十五分钟。
“啊,我的家在那边,有家真好哇……”
看到公寓大厦的入口了。
京子踏着踉跄的脚步向前……
“啊!”
踢到什么东西,差点住前扑倒。喝得泥醉的她竟能勉强站稳,算是厉害了。
有人倒在地上。虽然靠路边,却因双脚抛出来,所以差点绊倒京子。
“怎么,喝醉了?糟糕!”
其实醉的是她自己。
京子耸耸肩,继续往前走……突然皱皱眉头,停下来,回头再看一眼。
街灯只照出那人的脚-赤脚。而且是女人的脚,从雪白的脚掌看得出来。
京子战战兢兢地走回头。
眼睛适应光线之后,很清楚的知道躺着的是个女人,而且穿的是晨褛。
很眼熟的晨褛图案。
不可能是——讶子?
“讶子。”她用细微的声音喊一声。“是不是……讶子?”
脸部太暗,看不清楚。
一阵车声传来。车灯转向行人道方面,刹那间照亮了倒地的女人的脸。
京子摇摇欲坠,她瞪大眼睛,张大嘴巴,可是发不出声音。
现在是——真实吗?
啊,讶子!讶子的脸。可是,怎么回事?
她的喉咙被切破似地敞开,鲜红的血潮从胸部和肩膀扩散到晨褛的大部分。
难道不是幻影?那么恐怖,如此残酷——“来人哪……什么人快来呀……”
京子喊。不,她想大声喊,可是声音只有一点点。
京子踉踉跄跄地冲往公寓的入口方向……
五、绑架“是我的缘故。”
电视新闻结束后,我喃喃地说。
“不,与你无关,那是无可奈何的事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不是的。倘若我不顾一切的把她带去第九号楼……”
“那样做的话。反而使你受嫌疑了。你的判断并没有错。”
我关掉电视。
“终于出现第一号牺牲者了。”
“这样子,积克的存在就很明显啦!”福尔摩斯的语调平稳,表情却很严肃。
这是我别墅的起居室。
得悉三原讶子被杀时,我勿匆地把福尔摩斯接来。
“小姐。”大川一江探脸进来。“白川小姐和朝田先生来了。”
“请来这里吧!如果达尔坦尼安来了,马上叫他进来。”我说。
白川美子和朝田快步走了进来。
“有人遇害了。”朝田说。
“对。”我点点头。“必须设法阻止他再杀人才行。”
“警方好像还没掌握线索。”朝田和美于并肩坐下。
“听说正在过滤变态者名单。”
“警方很有耐性。”福尔摩斯叹息,“他们无法将那名自称安妮的女性的死,跟杀人魔积克事件联结起来,不可能破案的。”
“太过分了!”美子扭曲了脸。“听说剖破她的喉咙,几乎割断了……”
“跟一百年前一样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她本来是第二号牺牲者。关于这点,积克大概觉得遗憾吧!”
“当前要做的事非常清楚啦!”我说。
“就是把剩下的依莉沙白送迸第九号楼,是吧?”朝田说。
“不错,两名玛莉和凯塞琳都没问题了。幸好先把凯塞琳送去医院。”
“不过,依莉沙白叫人头痛呢!”朝田说。
对。因为至令。依莉沙白的身份依然不明。她仍受到警方保护。要接她过来并不容易。
“她在警方手中,不是很安全么?”美子问。
“也不一定。箐方并没有派人监视,又没想到她可能被杀。”
“差不多该把她转送医院了,如果再没有人与警方联络的话……”
“嗯,转送医院有危险。必须在这之前……”我说。
“我们若无法证明是她的家属,警方不肯交人的。”
跟着谁也开不了口。有一刻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没法子啦!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有什么好主意?”我问。
福尔摩斯露出奠测高深的微笑。
“只有绑架一途了。”他说。
一江端茶进来。我终于吁一口气,说:“别吓人好不好?你是说真的?”
“还有其他手段吗?”福尔摩斯自已倒了一杯红茶。
“总比被杀的好。”
“虽然如此……”
传来啪啪啪鼓掌声,进来的当然是达尔坦尼安了。
“若要那样做的话,由我出场啦!”
“说得轻松,事情不简单哦!”
“这才有趣嘛!”达尔坦尼安又滴溜溜地转动手杖。
“好吧!”我叹息。“看来只好干一干了。你们认为怎样?万一失败的话,可能因绑架罪被捕哦!”
“为了姐姐,我什么都做。”美子说。
“我也是。”朝田的手绕到美子肩上。
“这样一来,机会是在转送医院的时候了。”福尔摩斯对朝田说。“你能不能查查看,那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我马上去查。”
“好。达尔坦尼安,看来唯有交给你去实行啦!”
“请不要交给别人去实行吧!”达尔坦尼安优雅地鞠个躬。
我也从下沉的心倩重新振作起来,达尔坦尼安的开朗时常是我的救星。
“有必要的话,我也帮忙。美子小姐,请你继续查访工作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美子有点不满。
“如果有什么意见,直说无妨。”我悦。
“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意见……”
“说说看。”
美子耸耸肩说:“光是查查访访的,毫无惊险可言,很无聊。”
我觉得有点内疚,看来我对美子造成不好的影响……
北山进来了。
美子下意识地站起来,其实北山是她姐夫,应该不需要毕恭毕敬的打招呼致意,可是面对北山时情形又不一样。
“找我有什么事?”北山面无笑容地说。
这样一来连美子也生气了。
“我想知道姐姐的情形。”
“惠子的情形?你该向那间医院查询才是。”
美子难以置信。
“可是,你竟对自己太太的病情不闻不问——”
“你是外行才不了解,那种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。当然我也在意,但我实在太忙。”
美子直直瞪着北山。
“相当冷淡的说法哪。”
那是她最大限度的批判了。
“当医生早已习惯了冷静。”北山若无其事地说。“对了,待会你会不会转去我家一趟?”
现在美子是在北山的私人医院中,他的家离此只不过五、六分钟的路程。
“如果方便的话,我会去。”
“过去看看吧!美保怪寂寞的,我也很头痛。”北山站起来。“我还在巡诊中,再见。”
“请等一下。”美子强硬地拦阻他。“姐夫每次都是这样躲开的。”
“说得好奇妙。”北山第一次浮现笑容,再度坐下。
“我只是忙而已,没必要躲开。”
“那回答我的问题不就好了?”
“你有问题吗?应该问惠子才是。”
“妻子的病,尤其是精神方面的病,不会跟丈夫无关。”
“是吗?”北山也没生气,在胸前交叉双手。“也有道理。你的问题是什么?”
“姐姐有没有变古怪的征状之类的事?”
“我没留意到。”北山坦率地说。“下一个问题呢?”
美子很想咬他一口,好不容易忍住了。
“你对玛莉·珍这个名字有无头绪?”
“没有。我在医院那边已经答过了。”北山耸耸肩,站起来说:“看来没啥用处。”
这回美子真的发怒了,怎会有这么冷酷的丈夫?
美子想竖起指甲去抓北山——当然没有这样做,取而代之的是揶揄地说:“你该知道杀人魔积克吧!”
已经走到门边的北山倏地停下来,回头看美子。
“你说什么?”
听到出乎意外的话,北山仿佛在意什么似的。
年近五十的北山,瘦瘦高高的身材,有西洋人气度,脸型也令人想到他可能有外国人血统。
特别是锐利的眼神,令人觉得他有阿拉伯族的血统。
被他那双黑瞳盯着时,美子有一瞬间不寒而栗,不由移开视线。
“刚才你说什么?”北山不罢休地认真的问。
“我说杀人魔积克。”
“那不是从前一个杀手的绰号吗?那种事和惠子有什么相干?”
“目前还不知道。”美子说。
“那你为何说出那个名字?”
北山似乎很感兴趣。为什么?在这之前,他对妻子的事是无所谓的态度。
“因为姐姐自称的玛莉·珍,乃是被杀人魔积克杀害的其中一个女人。”
应不应该说出来呢?美子困惑着,可是到了这个地步,不说不行。
“杀人魔积克……”北山没说什么,僵硬的表情不变。
美子决定再试探一次。不,她的话比她的念头更快出现。
“有人说,杀人魔积克的真正身份是外科医生。”
“是吗?”北山的脸上回复镇定的神色,“可惜我最怕外科。”
抛下这句话后,北山离开起居室。
美子松一口气,老实说,她从末跟北山好好长谈过,只是有很多机会见面而已。
刚才听到“杀人魔积克”的名称时,北山露出震惊的表情,仿佛眼前有人亮出一把刀似的,那是美子第一次见到的事。
“他有什么秘密啊!”美子喃喃地说。
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,第一次查访而有了“反应”!
离开北山医院前,美子在接待处旁的公共电话亭,打电话联络铃本芳子。
芳子不在,接电话的是大川一江。美子把刚才的事转告一遍。
“小心哦!今天你一个人行动。”一江担心地悦。
“谢谢。我没事的。”美子说。
“待会去哪儿?”
“我去姐姐的家。我想看看小美保的脸。”
“那应该是安全的。”一江愉快地说。“请小心。”
“谢谢。”
美子挂断电话,离开医院,走向北山宅。
当然北山的住家也很堂皇,即使比不上铃木芳子的别墅,但以经营私人医院的医生来说,算是不错的豪宅了。
“小美!”
美子发现正在庭院的草坪上玩的美保,向她挥挥手。
美保欣喜地奔过来。
“美子姐姐!”
严格地说,美子是姨妈才对,可是美子绝不肯让美保叫她“阿姨”。
“一起玩球吧!”
“好,姐姐陪你玩!”
美子立刻回复童心,跟美保一起追逐皮球。
老实说,美子也很宠爱这个名字和自己一样有个“美”字的小侄女。
美保也很缠美子,尤其现在母亲不在……
“不行啦!”美子先喊。“休息一下!姐姐累死了!”
美子气喘喘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。
“大概运动不足吧……”美子叹息着。美保捉住皮球,用哀怨的眼神注视她。
“怎么啦?”美子问。
突然美保的脸歪了,然后哇声大哭。
“小美——怎么啦?为什么哭?”
美子慌忙抱住美保,美保紧紧捉住她不放,喊着说:“姐姐不要死!”
“姐姐?姐姐不死呀,没事的。”
“真的?”美保用泪眼模糊的脸看她。
“真的,姐姐答应你,为什么你……”
这样问了,美子心头一震。
对了,刚才自己冲口说“累死了”,美保真的接受那句话的表面意思吧!
“对不起哦!姐姐不会死的。真的!”
美子替她擦干眼泪。
“绝对不会?”
“嗯,绝对不会。”
“不要像妈妈那样死去哦!”
美保的话又叫美子大吃一惊。
“妈妈并没有死啊!她只是生病入院了,她怎会死呢?”
“是吗?”美保好奇地说,“可是爸爸说——”
“爸爸说了什么?”
“他说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。就是死了,对不对?”
何等粗心大意的父亲!
这次美子猛然愤怒了。
“好。”她用力点点头。“姐姐带你去看妈妈。”
“真的?”美保的脸像太阳一般发亮。“好极了!真正的妈妈吗?”
“对呀!只是妈妈生病了,可能认不出小美是谁,那是生病造成的。懂吗?”
“嗯。”
“病好的话,妈妈又会复原,像以前一样疼爱小美了。”
“妈妈在哪间医院?爸爸的医院吗?”
“不是。要不要现在一起去?”
“要!”
“在这之前。先冼冼手吧!”
“嗯!”
美保绽开满脸泪痕的笑颜,冲进屋里去了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我说,“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共通点啊!”
“问题就在这里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每个人表面上都没有共通点,除了自称是积克的受害人这点以外。”
“不过,应该有什么理由才是。”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。“即不是玛莉或安妮的问题,而是冈田君江、三原讶子、门仓丽美、北山惠子等人之间拥有的共通之处。”
这里是第九号楼的休息处。
由于进来的人永远出不去,医院内所有设备应有尽有。
特别是出身好家庭的病人多,大家都肯花钱。
“换句话说,不是外表或社会条件,而是精神方面拥有共通的地方,是吧!”福尔摩斯点头附和。
我望望时钟。
“时间差不多了,他们进行得顺不顺利?”
“达尔坦尼安没问题的,何况有朝田跟着。”
“我也去就好了。这样一直穷等,不合我的性情。”
“他不希望你遇到危险嘛!”福尔摩斯嘻嘻一笑。
“哎,手枪在你身上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干万小心,被水牛比尔发现事倩就闹大啦!”
“别担心。安妮·奥克雷才是真正的射击高手。”
“但随便摆在这种地方,肯定天下大乱了。”说着,我伸手就近去拿桌上的杂志。
突然传来飓的一声,那本杂志不见了。
“我听见啦!”手拿长鞭站在那里的年轻女人,就是安妮。奥克雷,第九号病楼的新脸孔之一。
她不是三原讶子“安妮·查普曼”,而是美国西部一度知名的女枪手。
“听见什么?”
“别装蒜了,是不是有枪?”
“这里怎会有那种东西。”我慌忙掩饰过去。
“瞒我是瞒不住的,我呀,无论任何轻微的火药味,我的鼻子都嗅得到。”
“像狗一样。”
我想称赞她的,不料反而伤了她的自尊。
“你说我像狗?”她的眼睛往上吊,怒目而视:“不可饶恕!决斗吧!”
“等一等,我很忙呀!”
“刀也好鞭子也行,我让你选择你喜欢的武器!”安妮说出宽大的条件。
“能不能比扑克牌?”我说。
突然人群陆陆续续的集合到休息室来。
“怎么啦?”在我附近的罗贝斯皮尔问。
“演奏资产阶级音乐呀!”这位革命斗士鼓起腮帮子,摩拳擦掌地说:“无聊!应该演奏为大众服务的音乐才是!”
“那个是不久前加入的李斯特吧!”福尔睁斯说。“受不了,出去吧!”
李斯特原是钢琴名家,可是这里的“李斯特”并不出色——他连钢琴也不会弹。
然而李斯特全身裹在黑礼服里,伊然音乐家的模样。
“现在的人好不懂札仪!”一名微胖的妇人愤然不平。“竟然不为我预备厢位!”
她是维多利亚女王。遗憾的是,她没有随身的召使或侍女。
也许是为了解闷吧,不懂音乐的李斯特召集了几十名病人到来,我们自然动弹不得。
里斯特面对钢琴,不顾一切地弹起来——不。开始敲起来。
“呜呼……”福尔摩斯苦笑。
对于爱好小提琴的福尔摩斯而言,毕竟不忍卒听吧!
“还没结束吗?”有声音说。
我惊讶地回头一看。
“达尔坦尼安!”我禁不住大声喊。
“嘘!”听众们责备我。
“怎样?绑架的事。”我低声问。
“让我来介绍。”达尔坦尼安把后面的女人推到前面来。“依莉沙白。”
“幸会幸会。”
长相高贵,乍看很有教师气质的女性,年约三十上下。
“不愧是达尔坦尼安,了不起。”福尔摩斯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的确。没问题吗?”
“没什么大问题。”
“那有小问题锣?”
“只是使两三部车爆胎而已,没有人受伤。”达尔坦尼安一本正经地说。
“真是。”我笑着瞪他一眼。
“糟透了。”依莉沙白说。
“啊?”
“那是谁弹的钢琴?”
“那是李斯特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依莉沙白摇摇头说:“总之,传说和现实总是不一致的。”
我觉得滑稽,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出来。因为说话的人本身也是传说中的人物,而且是遇害了的“受害者”。
“不忍心再听下去了。”依莉沙白说着,挤开人重走向钢琴。
“福尔摩斯,那叫依莉沙白的有音乐修养么?”
“不清楚,她是妓女,可是身份不明。受害人中唯一的外国人——即不是英国人。
她生于瑞典,也许自小学过钢琴也不一定。“
“原来如此,可是——”
抬眼一看,依莉沙白走过去拍拍正在一心一意“演奏”的李斯特的肩膀,说:“你弹得不好,手形不对嘛!”
“锣唆。”李斯特皱起眉头。“你是什么人?”
“我叫依莉沙白。”
“哼!那边有个维多利亚,你们两个是想来玩征服世界游戏的吗?”
他误解她是依莉沙白女王一世了。
“你没学会弹琴的技巧。让开,看我的。”
依莉沙白不容分说,把李斯特从钢琴前面推开,坐在椅上。然后挺直背脊,双手摆在琴键上“她弹得好极了!”福尔摩斯说。
那架古老的钢琴奏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动人声音,令我震惊不已。
“这太美炒了!”
在音乐方面,只懂得在情人的窗下唱小夜曲的达尔坦尼安(而且是配音的),也瞪大了眼。
对。这可不是普通的琴艺。
光是学过一点钢琴的人,弹不出这样的声音。无论怎么听,这都是专家级的技艺。
“这人一定是钢琴家,不然就是哪间音乐学院的教师”我对达尔坦尼安说。
“叫朝田调查看看好了。”
“对,他在哪儿?”
“在对面,他说要等他的她来。”
“哦。对了。”
总不能一直听钢琴演奏听得入神。
我走出休息室。
“辛苦啦。”我对朝田说。
“不,非常愉快。”朝田摸摸下颔说。
“怎么啦?有点瘀了。”
“达尔坦尼安有些大意。”朝田苦笑看。“他在医院前面撞到一部医院的车……”
“傻瓜!他总会做一件糟糕的事。”我叹息。
“可是好痛快,他拼命喊‘爽快’,好像骑马一洋。”
“竟然活着回来哪!——美子呢?”
“刚才她打过电话来,说要带小美来这儿——不过,好迟啊!反正我来了,多等一会也无妨。”
第九号楼有电话。本来是没有的,但我在医院附近另外盖了一幢别墅,做成亲子电话从那里引线过来。
电话工程极其简单,因为这里聚集了鲁潘等各种手艺高超的名人。
“或者我到隧道的另一边等她?”朝田说。
“不,我去那边好了,你留在这儿。虽然有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在,万一有必要时,需要有人保护那四个人。”我说。
“好的。”朝田点点头。
我迅速走向地下室。
“嗨,你好。”丹提斯依旧坐在微暗的角落中。
“新隧道做得怎样?”我问。
“不太有进展。”丹提斯摇摇头。“我希望可以尽量伸展到远一点。”
如果能够伸展到银座一带,购物就轻松了,我突发奇想。
“让我过去一下吧!”
“请。”
丹提斯挪一挪身体,掀起下面的石头,那是地下通道的入口。
“回来的话,记得敲一敲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我走下隧道去。
起初只是普通的暗道而已,现在变得十分“堂皇”,称作通道也不为过。
达尔坦尼安等人帮忙在下面铺石子、弄高天花板、贴上木板,现在甚至亮了灯。
然后委托第九号楼的毕加索,在墙上和天花板画了壁画!若是真迹的话,这条隧道肯定价值几十亿元!
隧道的出口前面是树林,我就在那里盖了别墅,现在等于可以直接回到我的别墅了。
我爬上楼梯,进人小房间。这是卧室的衣橱背后。
我打开门扉,走进衣橱中,再从那里走出卧室。
当我从衣橱下到地面时,冷不防有人喊:“小姐!”
“哗!”我跳起来。“一江!哎,吓死我了。”我拍拍胸膛。
“对不起,我不想吓你的……”
“算了。发生什么事?”
大川一江有事才会跑来这里等我。
“刚才接到一个电话。”
“谁打来的?”
“好像是男人声。”一江拿了录音机过来。“我录了音,就是这卷带。”
由于这里充当侦探事务所,所有电活都有录音记录。
“喂喂。”
“铃本宅。”
“好好听着。”一江说好像是男人声的原因在此,传来的是十分混浊不清的怪声音。
“你是哪一位?”
“白川美子和北山美保在我这里,知不知道?”
我愕然。
“那么,有何贵干?”不愧是一江,她的应对十分冷静沉着。
“转告你的主人,如果想救这两个人的命,带那四个人出来!”
“你在说些什么?”
“这样说就明白了。明晚一点钟,把玛莉·安带到K大厦的地库停车场。一点钟,如果迟到,其中一个会死去。”
“喂喂喂——”
电请挂断了。
我听了咬紧嘴唇。
好不容易把依莉沙白劫走来了,美子她们却被绑架了。
“明晚一点钟啊!”
我喃喃地说。
六、便装“只好去一趟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可是——”我欲言又止。
的确,这件事关乎美子和美保两条人命,不能置之不理。
“我应该陪着她的。”朝田非常沉痛。“美子是个莽撞的人,从不考虑后果的。”
“也许我们太小看敌人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直到目前为上,对方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行动,可是却能察觉到我们的计划。”
“为什么呢?”我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福尔摩斯摇摇头。“不过,好些人知道她们四个住院的事,积克那家伙刺探出来也不足为奇。”
“不错。”我叹息。
这是别墅中的起居室,平日不太使用,只是布置成随时可以住宿的样子。
“当前要解决的是明晚一点钟的约会。怎办?”朝田说。“必须设法救她们呀!”
“当然。”福尔摩斯用力点点头。“是我们把她们扯进这事件中的,当然要负责救她们出来。”
“她本来有了心理准备的。”朝田摇摇头。“只不过——我被她迷住了。”
在这个时候作出爱的表白也很奇妙,却很令人感动。
“还有时间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我们有一天时间去查清楚积克的真正身份。”
“可是,只有一天时间……”我沉思着。“如果掌握不到线索,怎么办?”
“到时只好先去看看再说了。”
“那个时候瞧我的!”朝田突然干劲十足地说。“我先躲起来,然后捉住那家伙,掐住他的脖子制伏他——”
“冷静一些。”我劝慰他。“你受到达尔坦尼安的坏影响不少哪!”
达尔坦尼安不在这里,他在第九号楼那边戒备。
“我对这点总是不能理解。”福尔摩斯衔住烟斗说。
“什么地方不能理解?”
“积克当然知道我们不会是一个人行动,我不认为他敢满不在乎的来。”
听他这样说也不无道理。
“那么说,对方也有什么计策喽?”
“他的脑筋不正常,大概不会想得那么周到吧!”朝田说。“所以我说捉拿他,掐住他的脖子——”
“不能过分乐观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因为关乎人命,必须有周详的计划以应付任何可能发生的事。”
“真的要带玛莉——冈田君江去吗?”
“不这样做不行呀!”
“太危险了。如果不带她去,对方又逃掉的话,美子她们的性命就——”我突然想到了。“哎,我行不行?”
“怎么说?”
“我可以扮作冈田君江,这不就行了吗?”
“那更危险了。”朝田说。“万一你被干掉的话——”
“我是侦探嘛!我作好准备了。”
我故作神气,当然我不想死。
“假设对方认得冈田君江的脸,若由人顶替的话,立刻就被识穿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且慢。”福尔摩斯站起来。“若是顶替的话,第九号楼有更胜任的人选。”
我不由点头附和。
“好主意!但他肯不肯合作?”
“跟他说说看。”福尔摩斯微笑。
“要我帮忙侦探工作呀?”
除了鲁潘外,不作第二人想了。
他还是新脸孔,原本是演员,扮装名人。只是做得太投入,陷入绝境,最后住进这里来了。
“拜托。”福尔摩斯拿过一张椅子,在鲁潘床边坐下。
“无论如何需要你帮忙啊!”
“让我想想看,我和你不是仇敌吗?”
“你这样说不对,那是鲁布兰任意说我是你的敌人而已,我本人没有理由和你作对的。”
“这点我明白……”鲁潘无聊地抬头望看天花板说。
“拜托,鲁潘先生。”我走上前。“你不是锄强扶弱的怪盗么?而且,你不是开过巴纳特侦探社吗?”
“你很清楚我的事嘛!”鲁潘高兴地说。
这种风流男子,一旦受到女人赞扬时,通常都会心情好转。
“所以,请你务必帮忙才好。”
“有一个条件。”鲁潘从床上坐起来。
“什么条伴?”
“你的香吻。”
“噢。”
我笑一下,吻了他一下。鲁潘倏地离开,说:“你真叫人头痛。”
他用声音模仿我的说话方式,几可乱真。
“真吓人!”站在门口观看的朝田哑然。“就像铃本小姐在说话一样。”
“可不是吗?”鲁潘这次霍地站起来。“无论如何,我都要把那个人救出来!”
这是模仿朝田的声音动作,我不禁噗嗤而笑。
纵使脸形和体型不像,可是姿势、表情、动作等等,维肖维妙,简直就是被模仿人的化身。
“OK,我来帮忙吧!”鲁潘做回“自己”说。“我应该扮谁才对?”
“一名自称玛莉·安的女性。你认识她吧?”
“啊,认识。她常在休息室看书。时间是明天吗?”
“明晚半夜一点钟。”
“够了。”鲁潘点点头。“让我花一天时间好好观察她。还有衣服,依我的尺码,替我做一件跟她一样的衣服,还有鞋子。头发我自已做。”
“多多拜托了。”福尔摩斯握住鲁潘的手。
嘿!福尔摩斯和鲁潘竟然在握手哪!
“交给我办吧,华生君!”鲁潘模仿福尔摩斯说。
我不由大笑。福尔摩斯用复杂的表情说:“我这么装模作样的吗?”
走进酒店茶座的英子立刻找到我,急步走过来。
“凯塞琳呢?”她一坐下就问。
“她很平安,放心。”我说。
英子松一口气,把手上的报纸放在桌面。
“这个说不定是……”
上面登了自称安妮的三原讶子遭惨杀的命案消息。我点点头。
“我想是狙击凯塞琳的同一个凶手,不会错了。”
“幸好把她交给你们了。”英子终于露出笑脸。
我默默微笑。今晚的局面会变成怎样,谁也预测不到,可是现在不能提那件事。
“你那边怎么样?”
饮品来了,我比较轻松地说。
“经理人木村快要神经失常了,社长的血压上升,快病倒啦!”英子愉快地说。
“那真糟糕!”
“没关系,正好是一个教训。”
“打击太厉害了。”
英子的表情暗沉下来。
“想想,这是一种残酷的生意。将一些左右不分的女孩,七手八脚地捧成明星,趁她有名气时,榨用她到睡觉的时间也没有,一旦不受欢迎时,便一脚踢开。如果不是刻意要做明星还好,还可以做回普逅学生,可是一旦坐上明星宝座的话……能够幸存几年不倒的,不过只有一小部分而已。我觉得我们糟蹋了无数年轻女孩的人生……”
英子一直凝视着我。
“我不希望凯塞琳——丽美变成那样。无论如何,我希望她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我会尽力的。”我点点头。“不过,吓了我一跳。这样说有点失礼,没想到像你干这行的人,竟然考虑事情到如此地步。”
“其实这种事是有过前例的。”英子说。
“前例?怎洋的事?”我颇感兴趣。
英子说出一名偶像派艺人,在正式演出时突然放声大哭,自此消失无踪的故事。
“通常艺人都会把闷气发在我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身上,以解消内心烦闷,但她做不出那种事来。”
“然后,她和妹妹两个藏起行踪消失了,是吗?”
“嗯。当然,我们也没尝试寻找……”
我沉思片刻,把这次一连串的事件,与“杀人魔积克”互相联结,是否每一宗事件都有其发生的潜在因素?
换句话说,被挑选为受害者的那五个人,一定拥有被选中的理由才是。
也许她们有过惹人仇恨的事。
“能不能把那位失踪艺人的名字告诉我?”我问。
“嗯,她叫雪正美。”
“雪正美?”
“大家都以为是艺名,其实是原名哪!”
英子掏出一本厚厚的记事簿,撕下最后一页,替我记下那个名字。
“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。”
上面写着:“雪正美,十八岁(当时),现在二十或二十一。妹妹,雪裕美。”
然后写上地址。
“那是我所知道的最后地址了。”英子说。
“你记得很清楚嘛!”
“那是工作呀!”英子微笑。
“好厉害的记事簿。”我说。
我也有记事簿在身上,却很小夺,而且空白很多。我认为侦探的记事簿如果写满预定计划,不太令人钦佩。
“如果遗失了后果就严重了,因为上面填满所有预定日程。即使掉了钱包,我也绝对不会丢了这本记事簿。”
“全是凯塞琳的预定日程?”
“嗯,包括她几点起床,几时睡觉,什么都写在里面了。”
我突然想起。
“凯塞琳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是几时的事?”
“这个……”英子侧一侧头,打开记事簿,然后翻了好几页。“多半是这附近,大概两星期之前的时候。”
“可以告诉我在那之前几天的日程么?”
“不如看看这本记事簿更快,请。”
我接过来看了一会,吓了一跳。一瞬间差点错觉是在看字典似的,挤满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“光是看到这个,我就神经衰弱了。”我说。“这里写的医院是指什么?”
“她常常胃痛。精神紧张嘛!所以去看病。”
“哪里的医院?”
“私人医院,听说院长和我们社长是老朋友,叫做北山医院。”
北山!我不由心跳。
那不是玛莉·珍——北山惠子的丈夫经营的医院么?
这不可能是巧合,终于找到一个“共通点”了。
“其他是DJ的访问、电视的访问……她时常接受访问咧!”
“大家问的是同样的问题,回答的人也烦死了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还有TV、舞蹈练习、试片招待、商议令人头晕的紧密日程。对了,‘试片招待’,是指哪儿的试片招待?
我叹一口气,边说“你竟没搞错,了不起”,边把记事簿还给她。
“工作嘛。”英子微笑。
这时有人走过来,站在我们位子旁边。
“噢,木村。”英子抬起头来。“你怎知道我在这儿?”
凯塞琳的经理人木村,跟上次在医院病房打盹时一比,看起来潇洒多了。他瘦了许多,满眼红丝,虽不至于像疯狗,不过的确憔悴了不少。
“你有什么企图?”他用吃人的表情说。
“木村——”
“我就觉得有古怪。趁我睡着期间,把凯塞琳从医院带走的是你吧!”
“木村,你在胡说什么?”
“这女的是谁?是不是看中了凯塞琳的某间制作公司的密探?”
密探是很古老的名词了,我觉得滑稽。
“木村,你是不是发疯了?我为什么把凯塞琳——”
“你们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偷偷摸摸的见面?不是很可疑吗?”
在酒店的茶座见面,通常不能说是“偷偷摸摸”吧!
“英子小姐。我走啦。”我站起来。
“对不起,麻烦了你。”
“哪里,再联络啦。”
我迈步时,木村追上来,伸手搭住我的肩膀。
“且慢。”
“噢,多谢啦。”我把发票让他握在手里。“请你拨出经费结帐如何?”
木村握住发票呆立在那儿。我斜眼瞄他一眼,快步走出茶座。
出到大堂的走廊时,忽然传来吧喀吧咯的脚步声。
“等一下!”又是木村。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。“我付钱了——把凯塞琳还给我!”
“多谢请客。我不知道凯塞琳的事呀!”
“求求你,我快被革职了!”
“你知道吗?”说到这里,我隔着木村的肩膀,看到达尔坦尼安笑眯眯的脸。
“不行!”
说时已太迟了。
飓、飓、飓,有东西划过的声音。
“来,走吧!”达尔坦尼安催促我悦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他没有生命危险的。”
“是吗?”我踌躇一下,想到在这种时候没法子了,于是迈步走。
“等等——”
木村正要开步走时,长裤唰地掉下,搭住脚踩,木村咚一声往前仆倒。
路过的女孩发出嘻嘻的尖笑声。
“好可怜。”我边走下酒店地库边说。“他受的精神冲击一定很大。”
“本来想替他的头顶开个天窗的,后来打消了念头。”
达尔坦尼安说。
“没什么好自夸的。”我苦笑不已。
“待会想去哪儿?”
“我想见见那个跟被杀的三原讶子住在一起的过京子。我见过她一次,但她不肯相信我,这次应该没问题了。虽然已经太迟了。”
“三原是第一号牺牲者吧!”
“在第二号出现以前,必须找到积克,可是——”我蓦地停下来。
“怎么啦?”
“我觉得刚才好像看到什么吸引我的东西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不清楚——也许遇见什么人吧!”
“不认识?”
“也许对方也不认识我,不过肯定——”
我转过身来。
这里是地下商店街,行人很少。
“你想怎样?”
“回头再走走看。”
某种非搞清楚不死心的不愉快心情。
我们回到刚才定下来的楼梯处,从那里开始再走。
大街的左右两边是精致的橱窗。
邻近酒店的关系,全是适合外国人的相机店、音响店、书店、导游指南、药局……
我倏地停下来,我知道了!
我慌忙回到导游指南前面,注视那里贴出来的一张海报:〈牧邦江钢琴演奏会〉。
海报上面,斜斜地贴了一张“中止公演”的纸条。
“呃!”达尔坦尼安走过来说。“这不是那位钢琴专家么?”
“身份终于揭晓了。”我详看那名面对钢琴的女性侧脸。“为何至今不知道她是谁?”
“警察大概对钢琴不太感兴趣吧!”
“尽管如此……”
我把主办的音乐事务所名称和电话号码记下来。
奇怪得很,像这样有资格贴海报的钢琴家失踪了,为何事务所不报箐?
如果报警了,新闻媒介当然会报导才是。
“看来另有内情。”我说。“还是改变行程,到这间音乐事务所看看好了。”
“到底有什么事?”绷着脸说话的是牧邦江的经理人,五十岁左右。一见就知道是出不了头的类型。
“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。”我说。
年轻的关系,冒充学生也很方便。
“突然打搅,对不起。”
这间事务所没有所谓的会客室,在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一角,随便摆着完全变了色的沙发和小几。
“我很忙,拜托快一点。”那男人说。
“我想无论如何都要邀请牧邦江小姐,到我学校来公演一次。”
“不行。”那男人冷淡地说。“你不知道吗——”
“演奏会中止的事,我是知道的。”
“那就好办了。她病啦!生病了,现在不适合谈这个。”
“很严重的病吗?”
“不是太严重,很快就会复原的。”不知何故,男人显得慌慌张张的。
“那就延后一些也行,时间看牧老师的方便——”
“那么,再看时间好了,可以了吧!我很忙,再见。”
这样子没法子着手了。
他为何慌慌张张?
我没法子,出到外面时,有人喊住。
“等一下。”
她是事务所的女职员,年纪相当大的阿姨辈女性。
“哦?”
“你是来问牧小姐的事的?”
“嗯。”
“你说是音乐学院的学生,真的吗?”
我迟疑一下,说:“其实是胡诌的。”
“我就猜到是!你是周刊记者?”
“不错。”我正经地说。“听说牧小姐失踪了,真不真?”
“真的哦!刚才你见到的经理人,他是牧小姐的丈夫。”
“嗬?”这真叫我大吃一惊。
“牧小姐好像是跟男人私奔去了,因此她丈夫才那样拼命掩饰遇去。”
“嗬,原来是这样。”
“你可以写出来哦,那家伙很小气,我最讨厌他。”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”
说完,我向她挥手告别。
“已经十二点五十分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会不会真的来?”我低声说。
“我想会的。”
地库停车场十分安静。
我和福尔摩斯,夹着一个玛莉·安,即鲁潘变装的冈田君江(很麻烦的说法),站在车和车之间的昏暗处。
鲁潘建议“到亮一点的地方没问题”,然而福尔摩斯认为站在太亮的地方反而不自然,最后大家依从他的意见。
实际上,鲁潘的扮装的确了不起,虽然没怎样化妆,看起来却和冈田君江一模一样。
就是有人很清楚她的脸,譬如她丈夫冈田,即使看到了,也肯定在刹那间相信是自已的妻子。
四周一片寂静。
“还有五分钟。”福尔摩斯说,声音像在呢喃一般低沉。
七、认错“你们回来啦!”
穿出隧道,不是雪国,而是老样子的第九号楼。
达尔坦尼安在迎接我们。
“哎,累死了!”我叹息着,等候福尔摩斯和变装为冈田君江的鲁潘从隧道上来。
“结果如何?”达尔坦尼安问。
我摇摇头。“不行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结果杀人魔积克并没有出现嘛!”鲁潘从隧道飓地跳出来说。“我的变装也徒然无功。”
“辛苦啦!”我说。
福尔摩斯最后嘿一声上来了。他比鲁潘年长些,似乎身手不够他轻盈。
福尔摩斯一看到达尔坦尼安就问:“有无特别的事发生?”
“平安无事。”
“她们呢?”
福尔摩斯所说的她们,当然是指自称玛莉·安的冈田君江、依莉沙白的牧邦江,凯塞琳,即门仓丽美,以及玛莉·珍的北山惠子四个人了。
“她们都安静地入睡了。”达尔坦尼安骨碌碌地旋转手杖。
“是吗?那还好……”福尔摩斯像松了一口气似的。
“总之累死了。”我说。“到休息室喝杯茶吧!”
杀人魔积克指定凌晨一点钟来,我们为慎重起见,等到三点钟,当然筋疲力竭了。
的确很想睡,但在上床之前,无论如何需要一杯红茶。
大川一江在休息室等着。
喝下匆匆泡好的茶后,终于有从死里复活的感觉。
“说起来,他为什么不出现?”我说。
“我正在想这个。”福尔摩斯又显得忐忑不安。
“是不是被他识破变装的事?”
达尔坦尼安的请使鲁潘气忿不平。
“绝对不会被识政的!”他反驳。
“我也认为不会。”福尔摩斯点点头。“如果来到近距离窥望还有可能,可是没有任何人接近可以识破的距离呀!”
“大概对方只是胆虚了。”
“是吗?”福尔摩斯侧侧头。“可是,那种凶手通常自我表现欲很强,而且自信过剩。怎会在没有靠近我们之前胆虚呢?”
“那才叫人担心嘛!”我说。“换句话说,目的是为了诱骗我们出去。”
“不错。”福尔摩斯点头。“可是又没事发生,奇妙得很,叫人真不明白。”
“对方会不会迷路了?”达尔坦尼安说。
这时,朝田走了进来。
他已听说积克没出现的事,自然知道无法得回白川美子和北山美保二人了。
“很担心吧!”我站起来,上前搭住朝田的肩膀。
“不,她一定没事的。”朝田挤出笑脸:“美女肯定有救——大部分电影都是这样。”
“我们也尽全力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总之,现在先睡觉,然后再行动。”
我对一江说。“一江,如果积克再来电话就糟了,回家去吧!”
“是。不过,若是不在家时打来,也许录音下来了。”
“现在只好等对方的联络啦!”朝田用轻松的调子说。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福尔摩斯的话,叫所有人面面相觑。
“福尔摩斯,你有什么想法不成?”
我的问题使他额上的皱纹加深,福尔摩斯吞吞吐吐地说:“也说不上是想法,只是……”
“有什么使你耿耿于怀?”
“嗯,想法还没整理到可以说出来的地步,等我睡觉时好好想一想吧!”
福尔摩斯比平时更用力地握住他的烟斗。他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吧!
仿佛掌握到什么,却又找不到结果。这种时侯,不要随便告诉旁人的好。
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各自退回房间后,朝田说:“我可以做点什么吗?”
“我明白你的心情……”说着,我突然想起。“对了,我太粗心啦!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惠子的丈夫北山哟!不仅美子,连小美保也被绑架……”
“对,他一定大受冲击了。”
“大概是的。”我点点头。“我去见他的话,搞不好怀疑到我头上来,但实在有必要去探听他的倩形。”
“交给我吧!”朝田即刻说。“我会做得很顺利的。”
情人被绑架了,他想做点什么,也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“好。不过,多多小心哦!”我说。
我和大川一江两人再度穿过隧道,离开第九号楼,回到自己的公馆去。
由一江负责开车,我一坐在车上已经睡着了。
梦中,白川美子的脸蒙胧地浮现。不,我很快忘了那是梦,只记得美子出现的事。
电影上,美女通常不会死。电影,对,电影就是这样。
电影……电影……不知何故,那个字眼在我脑海中不停地盘旋。
“几点了?”早野恭子有点惊慌地说。
冈田仍然昏昏欲睡。
可不是吗?已经过了半夜十二时了。
对于一大早就要上班的受薪职员来说,本来这就是应该熟睡的时间才是。
“嗯……”
冈田揉揉眼睛,从床上伸手去拿床头几上的腕表。他在微暗中凝目去看数字。
“喂,已经凌晨两点啦!”冈田坐起来,甩甩头。“我不得不走了,明天要回公司。”
“我无所谓。”早野恭子趴着爬过来。“哎,在这儿过夜好不好?”
冈田光治和早野恭子,下班后约好碰头时间,一起走进这间酒店。本来打算缠绵一番就立刻离开,结果纠缠到现在。
“不行啊!”冈田一口拒绝了。
恭子哼地背向冈田,蜷起身体。冈田觉得说得太冷酷无情了些,于是轻轻抚摸她的肩膀说:“你要谅解我呀!现在不是时候,是不是?”
恭子咬紧嘴唇,眼泪沿着脸腮掉下,冈田完全没察觉到。
“君江那厮变成那个样子,很多人说我闲话。我和你的事,在公司内也传出谣言了,你知道吧!”冈田轻轻摇晃恭子的裸肩。“如果在这种时候,被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,你想会怎样?因此我们必须谨慎才行。”
恭子用泪眼注视房间的黑暗一角。
“我当然爱你。”冈田接下去说。“可是君江入院了,我总不能就这样任意地跟她分手吧,是不?别人会说我无人情。等君江复原回来了,我会好好的弄清楚一切,真的。”
恭子不让冈田发现,悄悄用手背抹掉眼泪。然后慢慢坐起来说:“我先去淋花洒。”
下床走向浴室时,恭子从背后的动静知悉,冈田已经松了一口气。
恭子觉得虚空。
她将身体沐浴在热花洒中,希望藉此忘掉一切。
冈田提出妻子入院的事,只不过是借口而已,恭子早就察觉了。
在君江自称玛莉什么的人院之前,恭子和冈田的关系已在持续。那时冈田就三番四次地说:“君江很神经质,如果突然提出分手的事,她可能会神经病。我会让她逐步地知道,忍耐忍耐吧!”
当君江真的入院时,他又说在她病情恶劣期间,不能刺激她。
对冈田而言,他和恭子之间的偷情终究是一场游戏,恭子了解这一点。
恭子所期望的是万一——也许接近不可能——冈田对自己有“诚意”。
可是,看来是一场虚空莽子停了花洒,用毛巾擦了脸,窥视镜中的自己。已经不流泪了,眼睹有点红,但不至于看出她哭过。
那样比较好,恭子不想让冈田知道自己哭过。
“怎样?舒畅了吧!”
出去时,冈田坐在床上抽烟说。
“嗯。”恭子微笑。“你也冲冲花洒如何?反正醒了。”
“也好。”冈田把烟蒂揉熄在烟灰盅里,伸个懒腰。
“我马上好,等我一下。”
“嗯。”
恭子等冈田走进浴室后,急急更衣。
一阵花洒声传来。恭子一个人离开房间。
出到酒店外面时,恭子停下来回头看。
她觉得离开的好,这样子了结关系也好。
痛苦的只是自己,冈田完全不当一回事。
烦恼是虚空的。恭子迈步往前。
寂静的小巷,这里连计程车也不来,先出到大马路再说。
恭子突然停步。
有人追上来,脚步快得出奇。
是冈田。除了他还有谁?
恭子转过身来。眼前有个黑影。她一心以为是冈田。
好高兴,他追上来了。毕竟他是爱我的。
“我——”
恭子想说什么。但在她说话之前,一把利刃往横一切,把她的喉咙切断了。
“恭子吗?”
正在冲花洒的冈田,仿佛听见关门的声音,于是这样问。
可是,没有回音。
“心理作用吧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又从头淋花洒。
老实说,他对恭子开始厌倦了,也许是分手的时候。
冈田是情场老将,女人专家。
外表看不出来——正是他最大的武器。
当然不能表示讨厌女人,否则女人不会靠近他。
他对女性温柔体贴,但不是花花公子。他是认真的丈夫。
女人最心许的就是这一型的男人。即使是婚外情,女方也相信自己是他唯一偷情的对象。
靠着这一招,冈田已经和好几个女人有过婚外情,当然君江不可能知道那些事。
冈田绝不讨厌君江,他当她是“老婆”来爱,从来无意分手。
现在冈田确实有点头痛,盖因君江突然自称另外一个名字。
想到就这样一生负担君江的住院费时,心情就沉重起来。当然,她也不是没有复原的可能性。
不过,冈田绝不是正人君子。反正目前君江住院,不必照顾她,不如充分利用这个机会风流。
妻子住院的事引来女人的同倩,只要善加利用的话,可以多交一两个新情人。
早野恭子有点难应付,因她看透了冈田的心。
冈田想,不如跟她分手,改换另一个比较呆、不会太过投入的女人为妙。
可是,现在恭子还是倩人。
冈田停止花洒,用浴巾擦头发,然后抹干身体。再用毛巾裹住腰际,打开浴室的门。
“恭子——”
房里不见恭子的人影,她的浴巾扔在地上。怎么回事?难道先走了?怎会这样——他在房间走来走去,躲在门后的人飓地伸出手来。
那人的手上拿着套圈的绳。
绳圈唰地从冈田的头落到肩膀,然后使劲一拉,勒紧了。
“啊——”
冈田想说什么,可是说不出来,绳圈越勒越紧,已经隔断了空气的流通。
八、姐妹醒来时,太阳已经高升。
“早安。”
不知一江是怎么知道我醒来的,她如往常一样站在我床边。
“早……”我打哈欠。“我想不早了吧!”
“中午一点钟了。”一江说。
“一点?哦,我好会睡。”我甩甩头。
“要不要拿早餐进来?”
“在床上吃?也好。也许偶尔在床上用餐也是好事。”
“那我马上拿来。”
“替我拉开窗帘好吗?”
“好的。”
一江拉开窗帘时,卧室满是阳光,十分眩目。
“达尔坦尼安先生来啦。”出卧室之前,一江说。
“哦,他起得好早哇!昨晚差不多同时间休息,我都没睡够。”
“请他到起居室去等吗?”
“也好,就这么办。”
我坐起来,双手使劲伸往天花板,作个深呼吸。
“天气真好……”我眯起眼往眩目的户外方向看,喃喃地说。
蓦地依稀看到窗口有个黑影,窗口唰地打开。
“正义的朋友,我来也!”
飓地轻盈而跳进来的,当然是——“达尔坦尼安!”我慌忙把毯子拉到胸前。“怎么私闯淑女的闺房!”
为免误解,让我补充说明,我是好端端穿着睡袍的。只是睡袍有点透明,可见肌肤。
“战情危急时,身为司令官的,即使在沐浴中也有必要发出指示。”达尔坦尼安一本正经地行个礼。“下次我会直闯浴室的。”
“我一定拿水浇你!”我笑道。“对了,有何急事?还是早上——不,中午了?”
“有件非通报不可的事。”达尔坦尼安走过来。“昨晚又有人遇害了。”
我的困意一下子不翼而飞。
“谁被杀了?”
“那就不可思议了。不是那四个人。”
“怎么说?完全不相干的人?”
“早野恭子,被利刃切断喉咙,那是积克的杀人手法。”
“早野——”我拼命启动尚末全开的脑袋引擎。
“啊,她是冈田光治的——”
“情妇。”
“果然是他的情妇?”
“她一个人离开酒店不久就被杀了。凶手的线索全无。”
“早野恭子被杀了。”我点点头。“可是,为什么杀她?”
“大概是他不能对那四个下手的关系吧!”
“这点有道理。可是,竟然杀害其他人的话……”
我摇摇头。“冈田怎么说?”
“他死了。”达尔坦尼安直接地说。
“你说什么?”我不由反问。
“他在酒店房间的浴室吊颈了。”
“冈田吊颈?”
“警方似乎认为,冈田是杀了早野恭子然后自杀的。”
“不可能的!冈田不是那种人!”
“作出那种看法后,警方乐得轻松嘛!”
“即使是冈田杀的,也没必要切断她的喉咙那么残忍呀!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冈田自杀……”我混乱起来。“福尔摩斯呢?”
“他在想事情。昨晚的命案,他当然知道了。”
这时,一江拿着放早餐的盘子进来,见到达尔坦尼安,瞪大眼睛。
“哎呀,我就奇怪你跑到哪儿去了!”
“你想见我吗?”达尔坦尼安咧嘴一笑。
“快点回去起居室,小姐要用餐。”
“不拒绝女性的请求,乃是我的座右铭。那么,失陪啦!”
达尔坦尼安夸张地鞠个躬,走了出去。
“昨晚的命案,你听说了吧!”一江把盘子摆在床上。“我本来想等你用膳之后才告诉你的。”
“谢谢你的一番用心。”我喝了一口咖啡。“有没有绑架者的电话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也没有朝田君的消息,那就只好独自行动了。”
“请多加小心。”一江说。“身体要紧。”
独处时,我的心情有点下沉。
两名跟事件有关的人死了。事伴更加峰回路转,背后一定另有内情。
如果凶手认错人的话……这也是可能的事。
换句话说,凶手以为早野恭子是冈田君江,结果错杀了。若是这样的话,冈田的死怎么解释?
冈田真的是自杀吗?起码凭我见到的印象,他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。
他甚至是那种转个身,便可坚强地活下去的人。若是自杀的话,应该是早野恭子才对。
“这宗案子,用一般方法是解决不了哪!”我喃喃地说。
冈田和早野恭子的死,不可能跟“杀人魔积克”无关,光是从早野恭子的喉咙被剖断这点来看,便已了然。
一般来说,用利刃剖断喉咙的事,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。
看到自称安妮的三原讶子被杀的手法,其他人模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,但是可以说机会极小吧!
若是同一名凶手,为何选择早野恭子做受害人呢?
然后,冈田为什么会死呢?
假设冈田也是被杀的话,理由何在?他是否看到了什么?抑或另有我们不知道的情由?
我不是福尔摩斯,不得不承认我已陷入五里雾中。
绑架白川美子、北山美保的人是谁?
从歹人说出玛莉·安的名字来看,可以想到是“积克”所为。另一方面,早野恭子却被杀了。
会否是由于玛莉和我们在一起,所以积克变更狙击对象?
早野恭子是在离开酒店后被杀的,由此不妨推断,凶手一直跟在她和冈田后面了。
“不懂。”我摇摇头。
各种假设互相矛盾,到底答紊在哪里?
我很苦恼。即使苦恼。还是把早餐很快吃光,毕竟我还这么年轻……
“好极了,我正想见你。”英子一见到我就说。“哎,昨晚是不是又有人被杀了?”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。“小声点,被人听见会生误会的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英子慌忙环视四周。
这里是电视台的大堂。
“来这边吧!”英子先站起来,带我到大堂里头的沙发处。“这里不会引人注目。”
我环视一下人影不多的大堂。
“我以为电视台是个更吵闹的地方才是。”
“摄影棚里面才吵哪!现在时间尚早嘛——凯塞琳怎么样?”
“她很平安,放心。”
“是吗?”英子叹息。“因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关系,她不在时,我总是胡思乱想,想的都是坏事。”
“昨晚的莱件,我想是同一个凶手干的。”
“可是,新闻说凶手自杀了——”
“警方的说法颇有疑点,不过,我也不敢肯定自已的想法正确就是了。”
“希望早日捉到凶手就好了。”英子用疲倦的声音说。“凯塞琳不在之后,今天节目也要重新安排过,我只能一股劲地道歉了。”
“很不容易哪!”
“可是,凯塞琳的生命重要嘛!”英子微笑。“如果捉到凶手,凯塞琳做回门仓丽美的话,我会重新安排日程,让她过回像人样的生活。”
“大家都这样想就好了。”我说。“我会尽力而为的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对了,今天来有什么事吗?”
“其实是上次听你提起有关雪正美那个女孩的事——”
我没说下去。英子隔着我的肩膀,察觉到有人过来了。
“雪正美怎么啦?”有男声说。
我回头一看,看到一张似曾见过的脸孔。
“嗨!”龙建一向英子微笑。
“你好。”英子用僵硬的表情打招呼。
龙建一在我旁边的椅子咚地坐下。
“我早到了。”他看看表。“自从上次被凯塞琳要了一招,经理人就罗嗦起来啦!”
然后看看我。
“她是谁?新来的艺人?”他问英子。“看她这样子,年纪有点吃亏哦!”
“英子,这人是不是演出过家庭剧?”我说。“不久前我看过。他很适合演痴呆老人的角色!”
龙建一呆了一下,然后笑起来。
“槽糕!失礼了!她真是艺人?”
“这位是铃本芳子小姐。”
“心理顾问。”我说。
“嗬,那是医生喽!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“这么漂亮的医生,我很乐意接受诊症咧!”
“油腔滑调的都是怪人哦!”
所谓的明星就是靠嘴巴吃饭的吧!这种自信过剩之处,即是魅力所在,但同时也令人觉得厌烦。无论如何,这就是明星了。
“刚才你是否说雪正美什么的?”我问。
“你们好像在说她嘛!”
“我要找她,找想见她。”
“嗬?见一名消失了的偶像干什么?”
“纯粹是研究上的兴趣。”
“是吗?我大概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。”
建一的话叫英子大吃一惊。
“你怎知道的?”
“偶然知道的啦!不久以前——已经两、三个月前了吧!拍一郎电视剧时,去到一个脏兮兮的公寓街拍外景,一间公寓二楼的窗口打开了,有个女人出来晒衣眼。我随意瞄了一眼,发现一张在哪儿见过的脸。”
“她是——”
“嗯。她是雪正美,肯定没错。”建一点点头。“对方跟我打个照面,四目相投时,她也吓了一跳似的,马上退回屋内去了。”
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我问。
“什么地方嘛……”建一皱皱眉。“那天我是坐车去的——啊,对了!喂!”
建一扬扬手,一名穿西装的男人奔过来。
“我的经理人!”建一说。“喂,上次我们拍外景是什么地方?”
“什么外景?”
“我演一名认真的员工,去上夜学,跟学校女教师谈恋爱那部戏——”
他演的角色完全不同本人形象哪!我想。
“查一查才知道。”
“那就马上查吧!”建一说。
这就是大明星的说话方式呀!我很佩服。
的确,龙建一的形容没错,那是一幢破烂的公寓。
也许形容为快要坏了更恰当,万一有地震的话,公寓肯定倒塌掉。
公寓名称不明,因为招牌上的字完全消失了。
好不容易找到了。姑在公寓门口时,一名背小孩的女人,带着疲倦的脸容走出来。
“对不起”我喊住她。“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雪的人?”
“姓雪的?不知道。现在这里只住了三户人家。”
“年轻女人,我想是两个人住在一起。”
“哦,那大概是二楼的山田小姐吧!”
“山田?”
雪和山田有很大的分别,但我决定上去看看再说。
我睬着吱吱嘎嘎响的楼梯上到二楼,昏暗的走廓两边各别并排着三道门。
山田的名牌看起来还很新,我敲敲门。
“哪一位?”
隔了一会,从里面传来年轻的女声。
“有点事想请教一下。”
我这样说了,房门开了一条缝。
一双探索的眼睛从隙缝间窥望我。
“你是哪位?”
“我叫铃本芳子。你是——雪正美小姐?”
女孩突然生气地瞪着我。
“果然是这样!”
“啊?”
“你是周刊记者?还是电视访问员?”
“我是——”
“灿烂的过去和落魄的现在,没得比较了!开什么玩笑?”
她盛气凌人地说。
“等一下!我不是那些人!”
“别骗我了!回去吧!我们和从前的生活早已绝缘了!”
就在这时,里头有声音喊“裕美!是不是有客人?”
裕美……那么说,这女孩是妹妹了。
“姐姐!你进去里头嘛!”
“不行呀,裕美,不要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。”
出来的是个脸色异样地苍白、憔悴不堪的女人。
若她就是雪正美的话,应该才二十或二十一岁左右,可是眼前的她怎么看也有二十四、五的模样了。
不过,在她脸上的确有英子给我看的照片的影子。
“你是雪正美小姐吧!”我说。“我是英子的朋友。”
一说出英子的名字时,正美的脸立刻浮现开朗的笑容。
“哟,好想念她。英子现在怎么样了?来,进来吧!”
妹妹裕美沉着脸看我,终于无奈地打开大门。
“打搅啦。”我走进去。
虽是陈旧的公寓,房间却不小。然而有点潮湿的发霉味道,给人阴沉沉的感觉。
“突然打搅,真抱歉。”我说。“其实我现在——”
“我也关心这件事。”雪正美唐突地说。“应该跟英子联络的,下一首新歌还没练好,还有登台服装的事。我是不是比以前结实了?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穿啦!你说是不是?裕美。”
“是。”裕美站在厨房入口说。
“此外,服装必须配合新歌来设计,这次我想以活泼的感情去唱,以前的歌太灰色了。我的歌声轻脆,毕竟应该配合明快的歌曲……英子是不是这洋说?”
我瞥一眼裕美,裕美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对,我也这样想。”我点点头。
“好极了!这次肯定成为大热门!一百万张一说不定卖两百万张哪!如果有一百万也不错了。这样,我就可以搬去高级大厦了。这里嘛,虽然不坏,可是对孩子来说太过……”
“孩子?”我不由反问。
这时,隔门的另一边传来小孩的声音。
“哎,他在睡午觉,这样子会睡眠不足的呀,一定要我陪在身边才行。失陪一下。”
“请便。”
正美站起来,走进里头的房间去了。
我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心情,注视那道紧闭的隔门。
“请。”
不知何时,裕美端茶出来了。
“谢谢。”我说。“你姐姐……一直是……”
“生产时最严重。”裕美坐下来。“刚才很抱歉,你看起来不像电视台的人。”
她的语调温和许多。
“很辛苦吧!你在做事吗?”
“晚上在酒廊上班,因为白天不放心丢下姐姐和小孩两个……”
“小孩……有多大了?”
“一岁半吧!几乎忘了数日子啦!”
“一岁半——那是正美小姐辞去当歌星的时侯——”
“应该说是怀孕了不得不辞退吧!姐姐是个神经质的人,若是我倒满不在乎。”裕美笑一笑。“我记得英子的事,她是好人,现在是不是照顾凯塞琳?”
“嗯。我正在调查凯塞琳的事。”
“我听说了,她有点不正常,最好不要让她重蹈姐姐的覆辙。”
我喝了一口茶,问:“你认识凯塞琳?”
裕美抬一抬眉头。“我在电视上见过她。”
“我不是说这个,而是你是否认识她本人。”
“我怎会认识她?我们跟那个世界已经毫无关系了。”
“是吗?”
虽然裕美似乎很累,却很美丽。她的笑容不像她姐姐那么“人工化”,而是极其自然又坚强的笑脸。
“你几岁了?”我问。
“十九。”
“哦……”
这女孩不可能憎恨凯塞琳。她是个坚强,而且确定自己的能力的人。
“其他人知道正美小姐怀孕的事吗?”
“大概不知道吧!否则一定施加压力了。”
“施压力?谁呢?”
裕美不作答。我改变话题。
“听说你订过婚?”
“爸妈决定的对象,他本人也是很好的人,如果情况不变的话,我想我二十二、三岁就会跟他结婚的。自从爸妈失踪后,一切都免谈了啦!”
“听说你双亲被追债,漏夜逃亡了?”
“大概已经不在人间了吧!”裕美用开朗的语调说。
“假如活着的话,应该会出来联络的。”
我站起来。
心情十分沉重。我打开隔门,准备向正美说一声再见。正美陪孩子睡,自己也睡着了。
我注视那个纯真地打开嘴巴而睡的小男孩的脸。
我不必问裕美就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。
那孩子的眉形和鼻子一带,跟龙建一一模一样。
九、上电视“事情愈来愈奇妙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在我的别墅吃过晚餐后,我们在起居室喝茶聊天。
“不是让脑袋休息一下比较好吗?”我说。
“不,休息够了。”福尔摩斯拿着烟斗,身体慢慢沉入沙发里,“目前有三个人被杀了。”
“杀死三原讶子、早野恭子的是同一个凶手——杀人魔积克吧!不过,冈田自杀的可能性也——”
“你认为有吗?”
被他这么一问,我只好答:“我想没有。因为,杀人手法完全不同。”
“问题就在这里,总是不一致。”福尔摩斯拧拧头,“通常那种歹人很拘泥于细节才是。”
“换句话说,他不会满足于杀死一个代替的女人?”
“若是杀谁都可以的话,没必要特别挑那五个女人吧!再说,那种人经常夸示自己是凶手。杀人后做成是死者自杀的凶手,称得上是奇妙的智能犯了。”
“哎,会不会是积克的掩护手法?其实只是想狙击其中一个,为了隐藏那个目的才连续杀人——”
“推理小说中常有的手法。”福尔摩斯点点头。“那样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。若真是那种情形的话。意味着凶手和我们一样。非常清楚那些自称积克的受害者——也就是那几个女人的事了。”
“看来是这样了。”
“当然,凶手察觉到也不足为奇,就像我看新闻时留意到一样,假如凶手对积克那一单案件本来就感兴趣的话。”
“然后,其中有自己想杀的对象。于是假扮是积克——”
“妙就妙在这里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怎么个妙法?”
“你懂吗?如果凶手为了隐藏自己的杀人动机而利用积克的名字的话,首先必须让警方和世人知道那件事,就像以前积克所做的,寄挑战书给报馆之类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可是,实际上呢?警方和新闻传媒都知道他行凶的手法,可是并没有从中联想到‘杀人魔积克’,对不对?”
“不错。”我点头。“而且做成是冈田杀的……”
“等于在做完全相反的事,觉不觉得有蹊跷?”
“因此你才说不一致,呃!”
“说不定是比我所想象的更复杂。”
“还有美子她们被绑架的事,更是目的不明啊!”我甩一甩头。“我想不至于被杀了吧……”
这时,一江探脸进来。
“小姐,朝田先生来了。”
“来得正好。请他来这儿吧!”我说。
“大家好。”
朝田一进来就筋疲力竭似地瘫坐在沙发上。
“辛苦啦!”我说。“一江,给朝田先生拿点饮料怎么样?”
“毫无反应。”朝田摇摇头。
朝田今天一整天去探听北山的情形。
“毫无反应?他的女儿美保被绑架了哟!”
“就是嘛!可是他完全不关心。那种人不配做人父亲!”朝田气忿地说。
“那么,他和平时一样?”
“嘿。照常去医院,在院氏室做点事倩,开会,傍晚出门,出席医师朋友的宴会。”
“嗬?然后呢?”“
“你想他去了什么地方?电影院!”
我皱皱盾头。
“会不会在电影院交赎金之类的——”
“我也想到这点,可是根本不是,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他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他去酒店用餐,而且,跟女人约好了。”
“女人?”
“酒吧的女招待。他们一起晚饭,然后他到那女的酒吧去……我觉得自己像傻瓜,所以跑回来了。”朝田耸耸肩。“总之,令人感觉到他好像不知道女儿怎样了。”
我看看福尔摩斯说“如何?难道他不知道女儿被掳的事?”
“即使不知道,可是女儿失踪的话,也应该担心才是。”
“但他完全漠不关心……”
“他并不是假装平静,”朝田说,“真的是若无其事哦!那家伙不是人!”
“冷静点。——你吃过晚饭没?”
“一想到她,什么也咽不下了。”朝田悲痛地说。顿了一会,小小声说:“不过,吃一点也好……”
“对嘛,为了好好应付任何突发事件,必须养足精力才行。”我对一江说:“马上顶备膳食。”
“已经预备好了。”一江微笑着说。
她真是善解人意的人。
朝田去了饭厅后,又剩下我和福尔摩斯两个。
“刚刚想过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当前迫切要做的,就是救出白川美子和北山美保两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可是歹人什么也不通知我们……”
“也许对方的目的在此。”
“什么目的?”
“令我们一直苦等,不敢采取行动。”
“即是分散我们的力量之意?”
“这个我也不清楚……”福尔摩斯暧昧地悦:“怎样?有句老话叫‘以毒攻毒’。”
福尔摩斯说起谚语时,听起来有点怪异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是这样的。凶手没有报上‘杀人魔积克’的名字,我们就替他广传‘积克’之名吧!”
“啊?”
“投书给报馆和电视台说,杀死三原讶子和早野恭子的是杀人魔积克。”
“可是——一定造成大骚动啦!”
“我的目的就在此。看来积克是个非常怕羞的人。我们且把聚光灯照在他身上。”
我点点头。
“有趣!只是这么一来,岂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五名受害人的事了么?”
“那个也要发布出去呀!”
“不要紧吗?”我瞪大眼。“全部住在第九号楼的哦!”
“紧急时的手段罢了。院方也不想跟新闻界树敌的,也许召开记者招待会也说不定。”
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尔摩斯。
“你有什么企图?一定有目的吧!”
“当然。”福尔摩斯微笑。“我想招待杀人魔积克。”
白雾飘过。
黑暗的街道,在煤气灯光淡淡的照耀下,一名穿着裙摆宽阔的古典装女子走着过来。
背后有脚步声。女人突然伫立,不安地回过头来。
可是,她看到的只是深沉的黑暗,女人振奋精神,又迈步走。
黑影无声无息地接近,女人察觉到那个动静,赫然停下来时,已经太迟了。
黑色斗篷迎风招展。银色匕首在煤气灯光下发出一瞬的闪光。
“哎呀!”女人发出惨叫声。
喉咙被割了,何以还会发出惨叫声,的确不可思议接着的瞬间,同围哄然涌起笑声,摄影棚明亮起来。
无聊透顶,我连笑也笑不出来。
第一次知道,电视的摄影棚意外地窄小。下午的所谓漫谈节目,甚至只要有桌子和椅子就可以进行了。
前来摄影棚的“临记”,要多少有多少。我在想,到底是些怎样的女性们?
“今天,我要向各位宣布一个真正具震撼性的消息。”
主待人是可以当相声的类型。
“刚才在这里重演的,其实是距今一百年前,在英国的伦敦市郊实际发生的命案!”
如果这是“重演”的话,积克一定瞪大了眼吧!我想。
“五名妓女陆续被杀,被利刃刺出内脏。他就是残忍的杀人魔‘积克’,也许大家多少都知道他的名字吧!接下去是介绍——”
主待人说到这里时,摄影镜头转向我。
我也有些紧张。
“今天的贵宾,犯罪评论家,铃木芳子小姐!”
连我自己也差点噗嗤而笑,好个犯罪评论家!
我之所以从铃本改为铃木,盖因我本来是应当住在第九号楼的人,若是被院方的有关人士看到这个节目就麻烦了。
至于脸孔方面,我也借助“扮装大王”鲁潘的手,改变了大部分形象。首先不必担心被思疑。
“铃木小姐长年以来都在研究杀人鬼积克的个案吧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今天来到这里,其实是有一个恐怖的重大发现那是什么事呢?”
“我是来警告大家的。”我正经地扶好眼镜(我打扮成上了年纪的女教师),一直盯着电视摄影机。
“怎么说?”
“杀人鬼积克复活了!”
摄影棚内的主归们发出“哇”、“嗬”之类的叫声。
“换句话说——”
“这是最近发生的两宗凶杀莱。”
我把三原讶子、早野恭子命案的新闻剪报做成相框,拿起来转向镜头。
“原来如此。她们都是喉咙被刀割断致死的吧!”事先已知道的主待人严肃地点点头。“除此以外,还有积克做案的证据吗?”
“请看这个。”
我把三原讶子突然自称“安妮”的小报导出示之后,接着把冈田君江、北山惠子等人陆续自称别名的事说明一遍。
“原来如此。还有呢?”
“请看这个。”
我把五名真正受害人的名字镶在框内,拿给每一个现场观众看。
“虽然早野恭子的名字不在这里头,但她是自称玛莉·安的冈田君江的丈夫的情妇。”
“还缺的是依莉沙白和凯塞琳吧!”
“依莉沙自是钢琴家牧邦江女士,另外自称凯塞琳的是——”我照剧本所指示的。
在这里顿一会,作个深呼吸。“女歌屋凯塞琳!”
摄影棚内哄动起来。
“这么一来,五个全齐了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不可能是巧合吧!”
“很明显的。这件事意昧着积克已复活,如果不尽快逮捕积克的话……”
“听说凯塞琳失踪了,搞不好——会不会被杀了?”主持人认真地问。
能当主持的确有一手。我想。
“不,她很平安。”
“这么说,你知道凯塞琳在哪里了?”
“除了三原讶子外,其他四个全都受到某医院的保护。不过。警方若不尽早察觉这些命莱是杀人魔积克所为的话,她们四个永远有生命危险。我是为了申诉这件事而来这儿的。”我强调。
作为外行人的首次演出,我的演技算相当出色了。
“好的。这是非常惊人的大新闻,广告之后还会继续,我想请教警方人员的意见。
那么,广告——“
话没说完,突然背后出现一名穿黑斗篷、手中挥刀的男人。
这个也在剧本内。
可是——“危险!”
随着尖锐的叫声,空中像风一股飞来一道人影。我立刻领悟到是怎么回事,喊道:“不行,达尔坦尼安!”
太迟了,达尔坦尼安就像跳弹床一般,从我头上翻筋斗而过,降落在我背后那个穿斗篷的演员旁边,同时传来飓地划破天空的声响。
他成功了!
我没有闭起眼睛。
穿斗篷的男人上衣的钮扣被扯掉了。接着斗篷被劈为两半,轻飘飘地掉下,然后是长裤倏地溜到脚畔摄影棚内的主妇们发出喜悦的怪叫声。
“这件衣服做得不好!”
达尔坦尼安淡淡地悦着,然后转向电视摄影机,露出迷人的招牌笑容:“你做得太过分了!”
即使被我瞪着。达尔坦尼安依然气定神闲地说:“可是。大家都很开心呀!”
“但是……”
“别担心——对了,反应怎么样?”
我们坐在电视台的大堂。
针对那个节目,警方尚未作出评论。这是一个讲究面子的世界,大概警方不能轻易接纳外行人的指点吧!
“嗬!”那个节目的制作人满脸通红地奔过来。“不得了!好厉害的反应,报馆方面也一窝蜂的来查询了!”
“好极了!等于达到目的啦!”我松一口气。
“还有,电视台当局也准备立刻制作特别节目。”
“还要做一次吗?”我吃惊地问。
“在这里做的话,不算有‘料’。”
怎样才算有“料”?但我没说出口。
“那么,在哪儿——”
“酒店呀!我们租下K酒店的大宴会场,召开‘杀人魔复活’大感恩派对‘!”
“大感恩派对?”
“不,名字另外好好想过,搞得更出色、更排场!化装派对,怎么样?”
“化成什么装?”
“就是积克当时的打扮呀!男的是英国绅士作风,女的是古典长裙。音乐是维也纳华尔兹之类——”
“在伦敦,怎会有维也纳华尔兹?”
“有什么关系嘛!反正都在欧洲,音乐都差不多啦!”
电视台的人对事物的认识只有这个程度,如果引起国际摩擦也不是没道理的。
“可是——到底做些什么?”
“当然是期待杀人魔积克的出现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!他怎会跑去电视现场转播的地方?”
我对他的钦佩超过震惊。我实在跟不上这些人的奇妙想法!
“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。”
“我帮忙?我只是普通的——”
“不,那五个人——剩下的四名受害人。你知道她们所住的医院吧?”
“这个……”
刚说过我知道了。我不能否认。
“我想借用她们四个人。”
这真叫我哑然。
“你的意思是——让她们四个上电视?”
“她们是派对的主人哦!服装由我们预备,甚至请凯塞琳高歌一曲、我想是最佳的宣传了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我郑重地说。“你是说真的吗?万一杀人魔积克混入会场,狙击她们四个的话,后果会怎样?万一有其他人受害,事情就更严重了。”
“我们的目的就在这里!杀入犯被逮捕的实况,现场转播!收视率肯定有40%!”
对方说得十分认真,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!
“可是……”
“别担心。我们负责在她们四个身边守卫。”
“尽管如此……你们准备怎样保护她们?”
“我们全体职员出动!另外大量雇用警卫部署!”
看来场面更加混乱了。
“再说——”制作人接下去。“这样一来,警察当然也会出来了。他们是免费的。”
这就是所谓的如意算盘了。
“不过,我想积克不会毫不在乎地跑去那种地方的。”我说。
“他不来也没关系。”
“啊?”
“只要能把观众留到最后一分钟就行了,广告赞助商自然欢喜又满意。”
真是乱七八糟,胡说八道!
“还有,安排某人演出积克的角色也可以。不过嘛——”制作人飞快地看了达尔坦尼安一眼。“刚才见识过这位仁兄的本领,也许谁也不敢担当了。”
“刚才很抱歉,没有事先说明。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制作人摇摇手。“那样更好。对电视这一行来说,突发事件是求之不得的创意,一秒钟之后会发生什么。连制作这边也不知道,那样造成紧张气氛,转达给观众是最好不过。”
是吗?我相当怀疑。
“总之,我想院方一定不答应的。”我说。
“那就要看这个了。”他用手指做个环给我看。
“钱吗?”
“已经有赞助商出钱了。”
“那个节目已经有了赞助商?”我吃惊地反问。
“电影的发行公司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
“其实嘛,最近有一部描述杀人魔积克的电影要上映,然而内容灰色阴沉,听说搞不好收藏起来不上映了。他们看了今天的漫谈节目,喜出望外,希望利用这件事来作宣传。”
“那是凶杀案哦!”我皱起眉头。“竟然用作电影宣传,太不谨慎了吧!”
“你的意见很对。”
我和这种职业的人见面机会不多,可是很明显的留意到大家都拥有某些共通点。
那就是马上同意对方所说的话。可是,那种同意是一种反射作用,绝不是有责任的答复。
“可是,就如你刚才所说的,为了让世人广泛地对积克的可怕行为有认识,必须大大地做点什么才行。”
他倒说得很有技巧。
“那位赞助商叫你们开派对吗?”
“也不是的,只是负担一部分的费用,这样一来,我们更加要配合一下……”
我迟疑了。
福尔摩斯说过,尽量大事宣传的好。
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要开这种派对吧!一旦把那四个人从第九号楼带出来时,危险程度比现在不知大多少了。
即使积克真被诱骗出来,而且逮捕了他,这代价可能是有什么人被杀。
“总之,会场已经租下来了,现在即使拒绝也没用了。一切拜托,这关乎我的饭碗问题啊!”
我才不管你的饭碗问题哪!好不容易强忍住没说出来。
“总之,我现在不能马上作决定——”
话没说完,我察觉到大堂入口突然骚动起来。
几十名手拿相机或手提麦克风的男人们,聚成一团,向我们冲锋过来。
我还来不及发呆,已经被摄影机和麦克风的旋涡吞噬掉……
十、悲剧看到那名推着吱吱作响的购物车走过来的少女时,英子困惑极了。
英子对于看过的脸孔能过目不忘这点,很有自信。作为跟随艺人的随从,她必须代替艺人好好记住每个见面的人。
世上有许多自命不凡的人,以为对方只要见过自己一次就会记得自己。
红牌明星经常因睡眠不足而疲倦,工作时对所有人笑脸相对谈笑风生,一旦分手后,甚至记不起刚才见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。
因此,英子必须记住每个见过面的人。
可是,连英子也无法肯定现在走过来的是不是雪裕美。虽然很像是她,但是——若是雪正美的话,无论怎样改变,她有自信认得出来。但是她妹妹的话——而且,她不应该如此憔悴不堪。
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英子身上,有些狐疑地皱皱眉,然后准备走进那幢陈旧的公寓——“噢!”她回过头来。“是不是英子?”
“嗯,你是裕美吧!”英子松一口气。“我从铃本小姐口中问到这里的。”
“上次来这里的人吗?她很有趣。”
裕美展露笑颜。没错,她就是雪裕美。
“正美呢?”
“我想是在屋里,请上来。”
裕美率先走进公寓去了。
英子安心了些,同时带着内疚的心情,跟在裕美背后。
“我以为你会用水泼我。赶我出去哪!”英子说。
“为什么?你对姐姐很好嘛!”裕美打开大门,喊一声:“姐姐,有客人。”
屋里一片宁静。
“奇怪。进来吧!”裕美窥望一下里头的房间。“噪。她在睡午觉哪!”
“那就别吵醒她了。”英子说。“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会么?”
“当然了,请坐。我来泡茶,没有别的可款客啦!”
裕美走向厨房去。
英子悄悄拉开隔门,窥望里头。
雪正美躺在那里。普通人的话,纵使曾经是正美的忠实拥护,恐怕也认不出她是正美。
可是,几乎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的英子,一眼就看得出来。当然,她那消瘦的脸庞。
早已失去昔日偶像的风采了。
然后,英子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。
铃木芳子只是把这个地点告诉英子而已。
“裕美。”英子坐在塌塌米上。“那孩子……”
“姐姐的儿子呀!父亲是谁,一看就懂啦!”
裕美一面泡茶,一面静静地说。英子愕然。
“那么——是龙建一的?”
“详细情形我不知道。我想是一次或两次吧,等于强暴一样。”
“啊!”英于说不出话来。
“姐姐太天真了,说不定是被龙建一的花言巧语欺骗了。遇到那种花花公子,姐姐等于小女孩啦!”
确实如此。
而且一旦成了年轻的大牌明星时,现实生活经常受监视,过的是只有在歌词和戏剧中谈恋爱的不正常日子。
只有“恋爱”的梦幻形象在她们心中膨胀,消灭了现实中恋爱的残酷和危险性。
于是悲剧从中产生。
裕美泡好茶,在前面坐下时。英子两手就地向她叩头。
“我做了一件歉疚的事,假如我好好跟着她……”
“不要这样,我们并没有恨你。”裕美慌忙捉住英子的手。“而且,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紧紧跟着姐姐嘛!”
“尽管如此……龙建一太过分了!”
“连他也不知道呀!他做梦也想不到,姐姐为他生了孩子。”
“干嘛不去找他算帐?只要看到小孩的脸,任谁都一眼看出是龙建一的孩子的!”
“长得如此像他,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。”裕美微笑。
“以前并不怎么像他,如果真的去了,谁会理睬?”
听她这么一说,英子也答不上来了。
裕美改变话题。
“现在你也很麻烦吧!那叫凯塞琳的女孩——”
“嘿,万一连她也有不幸的话,我打算跟这一行绝缘啦!”英子说。
“我听说要开什么电视派对似的。”
“嘿。”英子点点头。“铃本小姐说,与其一直等候。不如冒一点点危险,一下子解决的好……”
“好可怕的事,一百年前的杀人鬼竟然在现代复活了。”
“的确令人难以置信,却真是事实。但愿凯塞琳平安无事就好了。”
“我认为她很有才华。”裕美说。
英子听了微笑起来。
“你也是。”
“我?”裕美困惑了。“我怎么啦?”
“我今天不单只是为了看看你而来。”英子说。“把你变给我好吗?”
“把我交给你?”
“嗯,你想不想出道当歌星?”
英子的话叫裕美哑然。
“我出道当歌星?”她反问。
“我记得你时常哼正美的歌。老实说,你唱得比她更好。”
“且慢,那是——”
“我知道,你很憎恨干这一行。这个世界使你姐姐变成那个样子,不过,唱大家所喜爱的歌,绝对不是错事。”
裕美露出平和的笑颜。
“你所说的我很了解。”她点点头。“可是——毕竟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你姐姐的住院费,我会叫社长出。相信我,我说到一定做到。”英子探前身体说。
“怎会有如此憔悴的偶像?”裕美笑了。
“就以这次的派对作为出道地点。如何?”
“那个杀人魔积克的派对?”
“对,收视率肯定高,而且受瞩目。凯塞琳也会出席,我会一起介绍你们。我绝不是为了赎罪才这样做,我相信你有那种才华,而且也拥有魅力。”
“那是下星期的事——不是只有三天了么?”
“你可以不唱歌,只要介绍你是雪正美的妹妹,肯定吸引人。”
裕美一脸不太起劲的样子。
“英子,你也真好事。”
“只要你答应的话,我负责说服社长去,社长也从心底觉得对不起正美的,所以,他一定肯帮忙。拜托,考虑一下好不好?”
裕美沉默片刻,与其说在考虑,不如说她在出神地等候什么。
“英子。”裕美安静地开口了。“我累了,晚上做事,白天照料这样的一个家。我不能放下姐姐和小孩不理。我并没有野心。这点你该知道吧!”
“嗯。”
“我和姐姐不同,她一心想成名,她憧憬做明星。我呢?如果接受你的建议的话,乃是为了钱。我想让大家过得舒服一点,安心一点。”
英子不说话,那些话隐隐渗现裕美所度过的辛酸日子。
“只是——不晓得姐姐怎么想?”裕美站起来。“要不要叫醒她?白天睡太多,孩子晚上反而睡不着啦!”
她拉开隔门,走进里头。
“姐姐,起身啦,英子来啦!——姐姐,姐——”
突然,她的话中断了。
气氛不太寻常。英子坐起身时,裕美匍匐着爬出来了。
“救护车——叫救护车!”她大声喊。“没有呼吸了!两个都没有——快!快叫救护车!”
英子愕然站起来……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女人紧逼着说。
两人在咖啡室隔着一张桌子说话。女人的语气满有魄力。于是有紧紧追逼之感。
“等一下嘛!我并没有——”
“你不是说你太太跟男人跑了么?原来是胡说八道。”
“不,我以为是真的嘛,她是自己消失了的。”
“那她为何住进那间医院去了?”
被逼问的男人是牧浩市,钢琴家牧邦江的丈夫兼经理人。
他本来就有一副不开心的脸,现在更加闷闷不乐了。
“我也完全不明白呀!”牧浩市耸耸肩。“警方也保护得很严密,总之,她应该是被掳去的。因为,医院方面也没有收留她的记录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
“不知道。那种作风古怪的医院。只要有钱,就能把病人放进去的。这种时候,即使有人揭出内幕,他们可能坚持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“那她之所以住院——”
“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,自称是什么依莉沙白——”
“大概她以为自己是杀人魔积克的受害人吧!”
“就是嘛,所以没跟我有任何联络。”
女人不理不睬地猛喷烟。
女人大约二十七、八岁,真实年龄谁也不知道。
“总之,你太太的音乐家生命因此完蛋啦!”
“可不是吗?除非她复原了又另当别论。”
“不错。”女人点点头。“还是一句老话,你不能和她分手,对吧?”
女人用力把烟蒂揉熄了,牧浩市看见她的手势,大吃一惊。
“冷静一点好不好?我——”
“好自为之吧!”女人的声音高了八度。“如果是这样,如果是那样——这些话我听腻了!我不想再等下去了!”
“哎,小声点。求求你!”
“你想挽留我?还是你的饭碗太太重要?清清楚楚地答复吧!”
这样面对面的问这句话,令牧浩市十分困扰。不,如果这种情形使他困扰的话,应该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才是。
“当然是你比较重要了,那还用说!”牧浩市说。“不过,对我们事务所而言,邦江是金库啊!她不见了的时候,发生好大的骚动,现在又找到了。社长他们在举杯庆祝洌!当然,我和邦江分手的话,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,可是,邦江她是不会答应的呀!”
“她会提出要跳槽到别的事务所吧!”
“若是她跳槽了,社长毫无疑问的马上开除我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女人泰然地说。“那时我就不要你了。”
“喂!”牧浩市的脸僵硬起来。“何必做得那么绝——”
“开玩笑!”女人笑说。“你以为谁会真心爱上你?我是想到你能使我成名。这才跟你交往的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告诉你。”女人打断他的话。“我现在收学生,做点副业也够吃饭了。不过,我希望被承认为真正的钢琴家。我要名声,所以才接近你的,这点你该很清楚才是。”
“那是……事实。”牧浩市不安地看看对方。“可是,你不是说过,最初的目的是那个,现在你真心的爱我……”
女人发出轻轻的笑声,牧浩市吞了一口睡液。
“要我说爱你也可以,除非你能使我取代你太太,捧我为真正的钢琴家啦!”女人盯着自己的修长手指说:“论才华,我不会输给你太太呀!”
“我懂了。”牧浩市突然呼一口气说。
“懂什么?”
“使你成名的事。我真的做给你看!”
“好哇!那你太太呢?”
牧浩市顿了一下,说:“她会出席三天后的派对。”
“你说杀人魔积克的尿对?”
“不错。当然,谁也不知道杀人魔积克是否真的存在,万一他出现的话……”
“有警察在埋伏哦!”
“当然,他们只防止陌生人接近罢了,但是她的丈夫接近的话……”
女人慢慢点点头。
“吓人,你倒想得出来。”
“可不是?”牧浩市咧嘴一笑,他脸上的畏惧表情已经消失无踪。
“那么,你太太——”
“被无形杀人鬼干掉了。这是不是绝好的机会?”
“我同意。”女人点了一支新的烟。
“对了。”牧浩市想起什么的样子。“你也来吧!”
“我去那个派对?不危险吗?”
“你怕杀人鬼?没事的。”牧浩市大笑。“那种东西一定是作出来的,现在的电视台,什么事都做得出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要入场很简单,我先替你打打招呼。”牧浩市沉吟一下。“我有个好主意,你来表演钢琴演奏,怎么样?”
“我吗?”
“本来是邦江在会场演奏的,现在由你代替,邦江方面交给我办。”
“我可以上电视啦!”女人双眼发亮。
“对嘛,凭你的美貌,马上会给人留下印象,肯定可以收到一两封请你演广告的委托信。”
“不错嘛!突然临时加入,不要紧吗?”
“那就是现场转播的好处。只要做了,就是你的了。”
“不是牧邦江,而是夏川有美的名字,一举成名。这个行得通吧!”
夏川有美——无名的钢琴家。
就因着无名,所以憧憬名声,为了名声而不择手段的女人。
“可以放心变给我办了吗?”牧浩市说。
“好吧!”这回夏川有美把烟蒂轻轻压在烟灰盅里。
“今晚也把我交给你好了。”然后微笑。
“到底演变成怎样啊!”我叹息连连。
“福尔摩斯先生一定有什么主意的。”一江安慰地说。
“不错。”我慢慢啜了一口一江泡的红茶。“说起来,真是危险的赌注。尽管有达尔坦尼安陪着去……”
这是我公馆的起居室。
“杀人魔积克流血派对”(何等糟糕的命名!)迫近了,就在明晚。要是晚饭时间举行的话,积克可能不出现,因此决定在明晚十点半到深夜为止现场转播。
“不过,福尔摩斯先生不会做冒险的事吧?”一江说。
“所谓的名探,当真难以捉摸,不管怎么问,他都不肯说出真心话。”
一江吃吃地笑。
“失礼了。不过,小姐说出这些话时,总是怪怪的。”
“是吗?”我无奈地笑了。“总之,我又得扮演毫不起眼的犯罪评论家上电视了。”
“没法子呀!假如你以真面目示众,肯定太耀眼啦!”
“哟,奉承的话不像是你会说的。总而言之,你要很技巧的把福尔摩斯他们带出隧道,准时抵达会场哦!”
“是,我一定做到。”
这种时候,没有比一江更能信赖的人了。
“接受电视访问时,医院的人全都吓呆啦!”
“说的也是。在他们不知不觉中,住院人数增加了嘛!”
“不过,为了不让他们知道隧道的事,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也要化装一番才行。”
“他们说要带罗宾汉去哪!”
罗宾汉人如其名,乃是弓箭高手。的确,在宽敞的地方,遇到非马上赶到不可的情形时,有他在会方便得多。
“她们四个准备得怎样?”我问。
“今天电视台的人进去第九号楼,替她们试穿服装了。”
“在抵达酒店之前,电视台的人会严密保护她们。问题是到了派对会场以后……”
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”
“对……我也预测不到。”我喃喃地悦。
“如果方便的话——”一江有点顾忌地说。“请把这个带在身上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一江递给我的,是一支古董原子笔。我拿来看,发觉出奇的重。
“重甸甸的。”
“那是单发的手枪。”
我瞪大眼睛。原来笔的轴部伸长了,可以容纳一发子弹。
“把笔头拉出来,子弹就射出去了,必须在一米左右的近距离才有威力。这是子弹,共有三发。”一江把包在纸巾里的子弹交给我。“有一次我去横滨时,无意中得到手的。
我一直带在身上。“
“好可怕。万一你不喜欢我的话,会不会请我吃一粒子弹?”
“怎会呢?”一江文静地微笑。
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。
“令人担心的是美子小姐和小美保。没有歹人的任何联络……”
“就是嘛——咦,谁呢?”
玄关的门铃响了。
一江出去开门,过了一会回来。英子跟在她后面。
“咦,英子。”我站起来。“见到雪正美了吗?”
英子的脸色稍微苍白,似乎在想什么的表情。
“雪正美死了。”英子说。
“你说什么?”我讶然。“死了?”
“跟孩子一起室息而死,好像是被枕头之类的东西压往脸闷死的。”
“即是——被杀?”
“是的,小孩和母亲都是。我想是先弄死小孩,做母亲的也就失去抵抗力了。”
“到底是谁——”说到这里,我已恍然。
“不可能是别人了,”英子说。“龙建一杀的。他趁裕美不在家时造访那幢公寓,看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孩,于是——”
“他怕变成丑闻……可是,太过分了!”
“警察好像不这么想。认为是强盗的作为什么的,怎会想到是那种事?”英子的语调激烈起来。
我的心头燃起怒火。
“怎么办?”英子盯着我说。
“明天的派对上作个了结吧!”我点点头。“我会帮你。”。
“谢谢。不过,我要陪她……”
英子转过身去时,进来一名令人瞠目的白衣少女,美得令人目眩。“让我来介绍。”
英子说。“明天出道的新人雪裕美。”
十一、落幕“好!灯光,照到这边来!再过一点,转去舞台方面!”
声音在回响。
这是大得令人惊讶的大厅,若要爆满的话,需要聚集相当的人数才行。
由于还在准各阶段,几乎没什么人进来。
“那就拜托了,凯塞琳会唱得很好的,昨天我们证实过啦!”
如此慎重地对制作人说话的,乃是凯塞琳的经理人小村。
“木村先生。”
我上前喊。木村停下来,有点狐疑地看着我。
“是我。”我摘下眼镜。木村吓了一跳,东张西望一下。
“你好。那个怪人不在吧?”
他说的是达尔坦尼安,我忍住笑意。
“我想他还没到,别担心。”
“是吗?”木村松一口气。“上次他使我的长裤掉下来。我老婆误会我偷情,害我吃了不少苦头哪!”
“那真可怜。”
“说起来……”木村环视大厅。“亏他们想得出这么大的噱头。”
“而且可以收回成本,真令人难以置信。”
“广告费是主要财源嘛!尤其是电影,如何有效地运用,正是发行公司显本领的时候。”
“创意是很重要的。”
“对。我也和凯塞琳一起看过那部电影,觉得平平无奇,顶多适合一些电影狂。如果这套电影能因此宣传,受大众接受的话,即使花钱也是值得的。”
他的话引起我的兴趣。
“刚才你说你和凯塞琳一起看过那部电影,是指那部杀人魔积克的电影吗?”
“是的,试片招待会。”
——试片!
对了。忽然有什么在我脑海中盘旋。
“怎么啦?”木村问。
“没什么……是凯塞琳表示要看的么?”
“我不满楚,也许英子会知道。”
“是吗?关于那部片,凯寨琳说了什么?”
“嗯……好像没特别说什么嘛!”
“你知道凯塞琳是几时在哪儿看那部试片的吗?”
“知道。”木村打开记事簿。
我把日期和地点记下来后,跟木村分手。木村似乎很忙,从大厅小跑步走开了。
电影。
我很在意,为何那五个人不约而同地自称是积克的受害者?那五个人是否在某个重点上有所共通?
我在英子的记事簿上看到凯塞琳的日程时,发现“试片会”的项目,当时就暗自讶异。
我曾经在哪儿听过“试片”这个名词?!
冈田君江。总算记起来了,我向冈田问起他太太的事时,他说她时常写信应征试片会招待。
“原来你在这里。”有声音说。
朝田走过来。
“快要到最后阶段了。”
“只要今天事情有了着落,美子和美保一定可以寻回的。”
“但愿她们平安无事就好了。”朝田毕竟心有不安。
随着时间的过去,意味着两人的安全受到威胁。这是朝田不安的原因。
“可是,福尔摩斯很乐观哦!今早我和他聊过,他说她们两个没事的。”
“是吗?好,我相信他。”
“不错,福尔摩斯一定有他的看法才会这洋说的。对了。”我把刚才木村所给我的条子拿给朝田看。“请你马上查一查,她们有没有在这一天、这个地方看过电影的试片。”
“电影试片?”
“就是今天派对的赞助商所提供的作品。我想那五个人会不会在试片会上碰过头,起码凯塞琳去看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,我明白了。‘杀人魔积克’的电影吧!”
“对。查查其余四个人的事,一知道就联络我。”
“我马上去查。”
“对不起,我知道你很担心美子的事。”
“还是做点什么比较好,可以解解闷。”朝田微笑着,快步走了出去。
对调进来的是穿燕尾服,像是酒店人员的男人,他向我走过来。
“对不起,你是前来申请布置结婚典礼的人吧!”
“不是。”我摇摇头。“咦,你不是达尔坦尼安吗?”
“怎样?相不相称?”
达尔坦尼安神气地转了一个圈给我看,这套服装的确非常适合他。
“非常好。可是——你没带剑么?”
他从内袋掏出一把三十公分左右的短棒,飓地挥动一下。
“这是最新款的。”
飓一声,短悸伸展为细长的剑。
“喂!收起来呀!”我慌忙说。“许多电视台的职员会来的。”
说着,我伸手摸一摸皮外套的胸袋。
一江送给我的原子笔型手枪插在那里。
虽然不可能走火,为了慎重起见,我还没装上子弹。
派对开始以后才装也可以吧!
而且,我希望这种东西派不上用场“你来得好早哇!”我说。“福尔摩斯呢?”
“他在这间酒店订了一个房间,已经在伺机而动了。”
“那么,房间费用由我来——”
“别担心,挂进电视台的帐了。他们不会发现的。”
看来达尔坦尼安相当懂得精打细算。
“哦,我忘了。”他拍拍额头。
“什么事?”
“福尔摩斯叫我来叫你的。”
“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?那我去一趟吧!”
我们一同走向电梯。
“那四个人已经离开医院了吗?”
“应该离开了。我们离开时——当然是从隧道出来的——电视台的人来了,在医院前面拍摄出发的情形。”
“一定引起大骚动了。”我说。
“院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却因镜头没有转向他而生闷气哪!”
我禁不住笑起来。
我们在十楼走出电梯。在达尔坦尼安的带领下。走进福尔摩斯在等候的客房。
“请别客气。”
虽然不是自己的房间,达尔坦尼安却这样说,然后敲敲门。
“等着你啦。”一江前来开门。“非常漂亮的房间哦!”
进去一看,发现是套房。
电视台很有钱。人慨不介意吧!
“我刚叫了房间服务送茶上来。”福尔摩斯优雅地坐在沙发上。“喝一杯如何?”
“心领了。”我在长椅坐下。“不过,不能太过悠闲哦!必须去看看大厅的情形。”
“那四个人应该上到这十楼来了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那你是知道才订这间房的吗?”
“不,电视台的人说的,酒店的人很细心。替我订下同一楼的房间。”
“那太好了,监视起来不会不方便。”我啜了一口红茶。“可是,为何这么早到?”
“在事情结束之前,我想作出各方面的检讨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你认为今天事情可以全部了结?”我问。
“恐怕是的。”福尔摩斯点点头。“就是为了这样才聚集她们四个来这里。”
“你是说,积克一定会来?”
“应该说积克也会来才是。”
“即是说……还有其他什么人会来?”
“即使杀死三原讶子、早野恭子的是积克,还是认为做成冈田是自杀的凶手是别人比较恰当。”
“不错。”
“这次的事件——”福尔摩斯调整一下坐姿。“被选为受害人的五个人之间,究竟有何关连。我们一直不知道,事情就这样发展到现在的地步。”
“关于这件事——”
我把试片会的事告诉福尔摩斯。
“原来如此。那部片名叫做‘黑影’之类的吧?”
“我想是的。起码凯塞琳之所以变成那样,跟她看过那部电影是有关的。”
“看来不会错了。”
“刚才朝田去调查了,假设连被杀的三原讶子也包括在内,五个都看过同一部试片的话……”
“意咪着看过试片后,可能刺激她们的潜在意识。”
“可是……五个都分别成为受害人,似乎不可思议。”
我沉吟地说。
“问题就出在这里。”福尔摩斯点点头。“我再重新查查看,第一个自称是积克的受害人的是三原讶子。”
“她自称安妮,被杀了。”
“可是,大家不是同时戚为积克的受害人的呀!”
“难道跟那个试片会无关?”
“不,也许因此有关。”福尔摩斯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。
“可是——”
“对了。”福尔摩斯打断我的话。“这些事件的有关人士,那天全体聚集在这里吧!”
“全体吗?”我拿出记事簿。“要不要读给你听?”
“拜托了。”福尔摩斯点点头。笑容从他脸上消失,取代的是临战战士的严肃。
“首先是玛莉·安,即冈田君江,她丈夫和丈夫的情人早野恭子已遭杀害。依莉沙白,即钢琴家牧邦江,她丈夫兼经理人牧浩币也会来。还有,自称凯塞琳的歌星凯塞琳。
原名门仓晌美,她的经理人木村、侍候人英子会到。这里牵连到雪正美事伴,她原是歌星,因精神失常而消声匿迹。雪正美和小孩一同死去,恐怕是经孩子的父荣龙建一的手被杀的。龙建一今天应该会出席派对,还有雪正美的妹妹裕美也来。另一个是自称玛莉·珍的北山惠子,其妹白川美子和女儿美保双双被绑,行踪不明。至于惠子的丈夫北山会不会来则不详。白川美子的恋人朝田当然会来大概这么多吧!“
不知同时,福尔摩斯闭上眼睛。当然不是在睡觉。
我把记录收起来时,福尔摩斯缓缓睁开眼睛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你想今晚会不会又发生命案?”我问。
“不,不能发生了。”福尔摩斯强硬地说。“我们是为此而到这里来的。”
“我也在这里。”达尔坦尼安把手贴在胸前。
“干万别让不相干的人脱裤子哦!”我捉醒他。
“对不起。”一江过来喊一声。“她们好像刚刚到啦!”
我们从套房里头打开门缝窥望走廓。
她们四个全身裹在维多利亚王朝时代的裙子里,在警卫、便衣警探,以及电视台制作人员的包围下,在走廊上走着。
“她们分别走进不同的房间,门前有警卫负责戒备哦!”我小声说。
“好,跟着只要等候派对开始就是了。”福尔摩斯的语调没有了自负,而只有稳重。
我独自离开福尔摩斯他们的房间,搭电梯下楼去。
用作派对会场的大厅在一楼。
由于这间酒店的大堂在二楼,以一般的感觉来说,大厅等于在地下一楼了。
回到大厅一看,我吓了一大跳。
我走开并没有太久,大厅却装饰得令人认不出来的华丽。
灯光的数量增加不止一倍,走进里面时,叫人耀眼不已。
来回活动的人数也多了不少,几乎全是电视台工作人员,有些在摆设相机,有些在调整电线。有些在检查麦克风,连旁观的人也看得头晕眼花。
正当我看呆了时,有人喊:“铃木小姐。”
铃木是谁?哦,就是我嘛!
“哎,你好。”
回头一看,快步跑过来的是制作人。
“怎样?相当有气派吧!”他得意洋洋地说。
“嗯,了不起。”我坦率地表示钦佩。“那个正面的银幕是什么?”
正面舞台的上头,挂着一块白布幕。
“那是真的银幕哦!”制作人说。“赞助商表示要上映‘黑影’的高潮场面。”
“上映?那么,里头要弄暗喽。”
“只有那段时间而已……”
“不是太危险了吗?黑暗中眼睛监视不来呀!”
“不过,杀人魔积克自己的故事拍成电影呐!他一定看得入神,不会杀人吧!”
如此的乐观!我无法生气,简直吓呆了。
“她们四个平安抵达酒店哦!先到房间休息。地点保密,绝对不会被人知道的。”
地点保密?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说:“整晚的程序如何?”
“希望你先出场,向观众解说有关积克的一切。”
“我对他知道得并不详细——”
“不要紧。反正看的人也不知道,适当地捏造一番好了。”
情形愈变愈糟糕。
“然后——”
“其后是她们四个登场。我们已事先预备好真实受害者的图片,请你依照被杀的顺序介绍吧!”
“好的。”
“还有,到时请尽量夸张来做。”
“夸张吗?”
“是的。当然现场的乐队会配合搞起气氛,所以介绍必须有气势才行。”
“我不是演员呀!”
“没关系,外行人的表演反而有真实感。请多强调积克的残忍,现在的观众比从前聪明得多了,一点点事吓不倒他们的。”
“好。”
“她们四个会并排坐在舞台上,然后电影发行公司的社长以积克的打扮出现。高歌一曲。”
我瞪大眼。
“杀人魔积克的主题曲吗?”
“不,一首老歌,叫‘生锈的刀’……”
“那不是日本歌吗?”
“没法子呀,他是赞助商嘛!那个社长是卡拉OK狂。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唱一首。”
我逐渐有绝望的感觉。
“接下来不会表演舞蹈吧?”
“不,舞蹈在最后。”
如果杀人魔积克今晚跑来,我对他不禁同情起来。
“至于节目的进行,专业上持人会做得很好的,途中会穿插派对宾客的访问……”
“是吗?”
“是的。也许让凯塞琳加入唱一首歌……可怜的受害人高歌一曲,一定引来共鸣。”
随便怎样都好了。
“我上一下洗手间——”
“好,待会我把详细的进度表拿给你好了——快要准备食物和饮品啦!”
制作人奔着走开了,他实在很忙!
上洗手间只是摆脱的借口,实际上。当我呆立在大厅时,有种被人猛撞的感觉,于是到外面走走。
大堂里一片闲散,远离大厅中的喧吵,虽然地方不大,却有沙发并排,早到的人,以及疲倦的客人都在那里休息。
有个小女孩独自坐在那里。
顶多三岁左右……
我不经意地向她走过去,我把眼镜摘下来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。
小女孩也一直看着我。
“你是……小美?”我说。
小女孩用劲点点头。
“原来你在这儿!跟你在一起的姐姐呢?”
美保听了,倏地站起来,说:“她在那边。”然后噔噔噔开步走。
我慌忙跟在她后面。
“你没事吧!有没有受伤?”
“没有。”
“真的?好极了。大家都在担心,正寻找你们哪!”
美保用一双大眼瞳看着我。说:“为什么?”
再问下去也没用,总之先知道白川美子在那里再说……
“在这边。”美保走向走廊。
“去到什么地方?”我问。
“这边。”美保重复地说。
美保在一道门前站住。
“这里吗?”我问,美保默默地点头。
我打开那道门。
十二、黑暗中的声音电话响起时,牧浩市吓得差点跳起来。
“啊,吓我一跳。”他向妻子邦江笑一笑。“突然响起电话,真令人吃惊。”
他随口掩饰一番,然后拿起话筒。
“是,我是阿牧。”
“十分钟后,请下去一楼大厅。”对方快口说。“请多多指教。”然后啪地收线。
“哎呀,忙死啦!”牧浩市露出一个痉挛似的笑容,对邦江说:“我有点事,马上回来。”
当他开门出去时,警卫回头望他一眼。
“拜托一下,我忘了拿她的耳环上来。”
坐电梯后,他才松一口气。
邦江那厮究竟怎么啦?不仅一言不发,跟她说话也不回答。
刚才在大厅听她弹了一下钢琴,知道她作为钢琴家的本事并没有减退。
可是,像她这种情况,怎能和她相处下去?
电梯停在七楼。
牧浩市走在无人的走廊上。
今晚的活动相当触目,假如邦江不复原,继续深信自己是什么依莉沙白的话,反而成为莫大的宣传。
不管怎么说,现在是宣传的时代,如果没有广告,像邦江这洋有才气的钢琴家,也不过只受极少部分的人士欣赏而已。
为了招揽客人、唱片畅销,必须利用脱离音乐正道的手段才行。
也许今晚的派对是绝好的机会,牧浩市想……
他在其中一道门前站往。
一敲门,大门马上打开。
“好迟啊!”夏川有美说。“我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“节目的进度比预定的拖慢了。”
牧浩市走进房内,关上房门。
“发生什么不顺利的事?”夏川由美皱皱眉说。
“听说是负责解说角色的女嘉宾没来,制作人脸都青了。”牧浩市坐在椅子上。
“那件裙子很不错嘛!”
“是吗?”穿长裙的夏川有美转了一圈。“我不太喜欢,不过没时间了。”
“不,非常适合你。”
“是吗?”夏川有美喷了一口烟。“现在怎洋了?”
“没问题,已经开始了,电视现场转播嘛,迟了怎么行?”
“如果杀人魔积克要来也可以,希望他在我演奏结束才出现。”
“怎会出现呢?”牧浩市笑着站起来。“喂,你的发饰是不是歪了一点?”
“是吗?”夏川有美俯身望望木橱上的镜子。“这样子可以了,斜斜地插在头上——”
牧浩市双手掐住有美的脖子,有美瞪大眼睛拼命挣扎。
牧浩市小看了她的气力,她是钢琴家,手臂和腕力跟男人一样。
她用高跟鞋的鞋跟用力一踩,牧浩市发出惨叫声。
他的手力松缓下来,有美挣脱他的手,使出浑身气力猛撞过去。
牧浩市不中用地跌个人仰马翻。
“王八!你搞什么鬼?”
有美涨红了脸,忘了逃跑,一把拿起桌上的烟灰缸,愤怒地喊:“我杀了你——”
牧浩市站起来,向她走过去。
“背叛者!”
有美举起手,她手中是重甸甸的石造烟灰缸。
烟灰缸当头掷下。隆一声,钝重的反应。牧浩市的额头裂了,鲜血淋漓。
“啊……”牧浩市呻吟着踉跄后退。
有美不假思索,再一次殴击。锵一声,然后再来一次。
牧浩市连声音也发不出来,倒地不起。
烟灰缸从有美的手掉落。
有美哈哈声喘气。
虽然她有体力,生活却与暴力无缘。看见仰面倒在眼前的牧浩市一动也不动时,她全身颤抖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她喃喃自语,颤惊恐惧地窥视牧浩市的脸。
牧浩市睁大眼睛,张开嘴巴,一动也不动。头底下的血染红了地毡。
他死了……我杀了他!
有美就地跪倒。可是,跟牧浩市的尸首在一起,她可一万个不愿意。
逃!对,不是我的错,一走了之!
脑海中没有别的念头。
她把替换的便服扒成一堆,夹在胁下。鞋子、手袋,所有一切抱在怀里,总之离开再说。
她打开门。
有人站在眼前。
“我——”有美被对方推回房内。“没什么呀!不是我的错!是他要杀我——”
她望一望倒地的牧浩市,又把视线拉回来。
那人走进房间,反手关上房门。
“你是……”有美瞪大眼睹。
眼前有一把银光反照的匕首。
她准备逃。手里的衣服、鞋子、手袋,通通掉在脚畔。
当她转身想跑时,从背后被人紧紧抱住。
“不要——”
她再也说不下去。
匕首形成一字,割断了夏川有美的喉咙。
“凯塞琳。”深厚而响亮的声音传遍会场。“实际的她四十三岁。跟丈夫分手后,和一名运输工人住在一起,拥有三名孩子。”
聚集在场的人全神贯注地听着。
“一八八八年九月三十日凌晨一时三十五分的事——”滔滔不绝的语调,淡淡的说话方式,反而令人觉得魄力十足。
制作人在大厅一角拍胸口庆幸。
当他知道那名犯罪评论家到了演出时间却不见踪影时,他吓白了脸。电视现场转播,不能告诉观众“请等一下”。
正当束手无策之际,有人毛遂自荐。“如果可以的话,让我试试看。”
他就是现在说话的男人。
制作人不认识他,他看来不是演员。也不是广播员,只因他说“我很清楚杀人魔积克的事”,听起来相当自然,于是交给他试试看。
结果非常成功。他似乎对积克的事真的了如指掌,手上没有任何资料,可是说得口若悬河,细节详尽。
他的语调宛如职业主待人,不知何时,来宾们都停止交头接耳,入神地听他解说。
“也许他行哪!”制作人喃喃地说。
这种节目若一切照原订计划进行,可以获得相当的收视率,一旦打乱了计划,当然有垮台的危险了。
然而。这样的突发事件,有时会获得出乎意料的收视率,今晚的制作人有那种预感。
凯塞琳步出舞台前方,灿烂的照明灯照出了穿古典裙的凯塞琳。
摩登女孩的她,意外地适合古典打扮。
由于她本来就是受欢迎的歌星,相机的快门和镁光灯快速的闪动。
话题转到最后一名“受害人”北山惠子身上。
“玛莉·珍,她是杀人魔积宛的最后牺牲者,也是遭受最残酷的手法杀害的女性。
一八八八年十一月九日,深夜三时半——“
大厅之中再度鸦雀无声。
“咦!龙建一!”
“真的?”
女孩们的声音当然传进建一耳中。
但他装作没听见,而且微微侧着脸走路,好让女孩们看见他的侧画。
“一楼在下面。”经理人说。
“呃。”连回答也嫌麻烦的语调。
他们搭电动扶梯下一楼。
在大堂列阵等候名人或大明星来的摄影师们,哗然集合到扶梯前面。
龙建一轻轻扬扬手,飒地摆动一下身上的斗篷。
“已经开始了吗?”
“现在是电影发行公司的社长在致词。”电视台导播出来迎接他说。
“凯塞琳也在,做得好看一点。”
“知道啦!”建一露出笑脸。“我今天心情很好。”
建一穿过大堂,正要走进会场时,恰好遇见走出来的英子。
“嗨!”建一嘻嘻地笑。
“欢迎。”英子平静地说。
“你还没吃完餐嘛!”
“够了,剩下的是杯杯碟碟而已。”
“怎么,不开心呀!我可是心情大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英子说。“一位老朋友去世了……”
“哦?我认不认识?”
“大慨认识的。”英子说。“雪正美。”
“雪正美?”建一皱起眉头。“她死了?”
“你不知道?”
“当然不知道了,那真可怜。”建一摇头叹息。
“对不起,可以说句评语么?”
“好哇!以前常在一起工作的伙伴嘛。”
“她一度在我们事务所,所以我们想做个追悼特辑。”
“现在马上——?”
“待会好了,现在太引人注目。”英子说。“当电影播到精彩场面时溜出来,不会有人知道的。”
“oK.你来叫我一声吧!”
说完,建一走进大厅去了。
舞台上,电影发行公司的社长正准备高歌一曲,可是电视摄影机同一时间转向龙建一,社长气得噘起嘴巴来。
“龙建一来了!不愧是千面巨星,那身打扮多特出!”
主恃人拉着麦克风走上前去,强烈的灯光照在建一身上,摄影机全对准他。
“那是仿照那年代而特别订制的。”建一故意拢一拢头发。“如果拍杀人魔积克的电影的话,我可以演出。”
他向摄影机打个眼色。
不愧习惯了镜头,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。
“我们想请龙建一先生唱一首歌——”
“好哇!我想跟凯塞琳两人合唱!”
涌起一阵掌声。当然大家知道上次发生的不愉快事件。
“好主意!那就马上准备吧!”
主持人的话使舞台上站得不耐烦的社长怒目大吼:“我先唱才是!”幸好导播有先见之明,事先关掉麦克风的键,因此他的声音不会传到电视观众耳中。
“等一等。”建一扬扬手。“我刚刚到,必须填点肚皮再说。”
“对对对,那就稍等一会——”
“就这么办,我还没吃晚饭就来了。”
建一的话又叫会场众人哗然佛腾起来。
“这样我终于可以唱啦!”舞台上的社长喜形于色。
“让各位久等啦!”主待人说。“现在,请大家观赏杀人魔积克的电影‘黑影’的精彩片段!”
舞台上的灯光熄了,社长呆呆地站在麦克风前……
终于回复意识,我用力甩甩头。
头痛得很厉害,眼睛昏花。我不是被殴,而是嗅到什么药而失去知觉。
“晤……”我呻吟着,同时睁开眼睛。
我晕倒在地毡上。
这是什么房间?不是普通客房。
对了。我跟着北山美保来到这儿,走进房间的当儿。罩头罩脸被一块布盖下来。
那块布渗了药物。
如果这是房间的话,等于跟一楼的大厅同一层了。
是否会议室之类?抬头一看,折叠起来的长桌子堆积在房间里头。
我想站起来时才察觉到,为何全身有麻痹之感,原来手脚都被绑住了。
这样子想动也动不了。
“糟糕……”
虽然可以开口,但我倒在相当宽敞的房间深处,距离门口颇远。那道门很厚,即使大声喊,外面也听不见。
不妨尝试滚到门边去。当我移动身体时,锵一声被拉住。
反手绑住的手跪,原来连系在折起的桌脚上。
这可动弹不得了,没有别的办法了。我不顾一切地吸一口气,大声喊叫:“救命啊!
来人哪!“
不是自夸,我属于相当大咦门的人。纵然那是隔音门,只要外面有人在,肯定听见。
可是毫无反应,只好再来一次。
“救命啊!杀人哪!强盗哇!色情狂!”
一旦放声怒吼时,喉咙痛起来了,毕竟我不是歌剧歌手。当我正觉得勉强不来时,门锁发出咔嚓声响。
行了!有人听见了。
我抬起脸来。门打开,进来的是——“美子!”我说。“你没事吧!”
来的是白川美子,她反手关上门,说:“对不起,这样对待你,请再忍耐一阵子。”
“啊?”我大吃一惊。“那么——绑住我是——你?”
“不错。”美子走过来,看看我手腕和脚腕上的结扣子,点点头说:“这样没问题了。”
“美子,你……”
我终于了解福尔摩斯说美子和美保二人没事的意思。
“你并不是被绑架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美子安静地点头。“让你们担心,真抱歉。”
我做梦也想不到,事情会这样发展。但肯定的是福尔摩斯不知如何早已洞察了一切。
“打那个恐吓电话来的是——”
“就是我。”美子说。“我没去赴约,对不起,不过,我反正不准备去的,只要使你们相信我们被绑就行了。”
“我服了你。”我说。“那么,朝田君也知道了?”
“不。”美子摇摇头。“朝田与这件事是无关的。请相信我,他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不可思议。
即使美子绑住我,她的态度丝毫不变,她庇护朝田的样子也是认真的。
“美子——可以替我解开这个吗?”
“对不起,现在不行。”
“好吧,我不奢望了。”我点点头。“但是,可否让我知道内情?为何这样做?”
美子瞄了一眼门口方向。
“也好,现在大厅里应该在上映电影的糟彩片段,我看过了,没啥了不起的片子嘛!”
“你和你姐姐——北山惠子一起看的?”
美子点点头。
“那么,她们五个全都去看试片了?”我问。
“不,不是全部。冈田君江、牧邦江、还有凯塞琳……”
“三原讶子没去?”
“她是最初看过的人。”
“最初?”
“试片有几次,三原讶子是最早看过那部片子的人。”
“那么说……她们之自称积克的受害人乃是故意的喽!”
“三原讶子不同。”美子说。“她看过电影后,真的变成安妮,我看了那篇报寻,这才想起这次的计划。”
“请告诉我。”我说。
美子点点头。
“有一天,我姐夫北山很难得地邀我看电影。他有钱而吝啬,从来不带家人去玩的,我也没想过他会带我们去什么地方。总之,我和北山夫妇去了,原来是试片会。好像是他的病人送给他的招待券,想到那正是北山的作风,我不禁笑起来……”
“姐姐,不要紧吧?”
美子担心地望看惠子苍白的脸。
“嗯……对不起,我休息一下就会好。”惠子露出辛苦的表情说。
她们出到举行试片的大堂外面。
“怎么啦?”北山走过来。“可以走了吧?”
“再等一会……”惠子声音微弱地说。
“那么一部片子就这样子,真糟糕。”北山说。
美子想说,带人来看这种电影的人才不对,总算忍住了。姐姐神经纤细。最怕看见残酷的东西。
这样的姐姐,竟然来看血肉横飞,露出内脏的镜头,后果可想而知。美子对这些镜头虽然处之泰然,毕竟也皱起眉头。
以前的电影,只是用回响的悲鸣或照在墙上的影子来表现,最近的电影却活生生地拍出凄惨的场面来,简直缺乏浪漫。
“老公,你先回去吧!”惠子对北山说。“小美交给佣人看,我不放心。”
“你怎么办?”
“我和美子待会搭电车回去。”
“是吗?那我先走了。”
北山很干脆地扬长而去。
“那是什么态度?”美子气上心头。“怎不踢他一脚飞出去?”
“算了吧。”惠子乏力地微笑。“楼下有咖啡室,喝点热的……”
“嗯,能不能站起来?捉住我的肩膀好了,不要紧吧?”
两人来到大厦的地库一楼。走进宁静的咖啡室。
“嗜,你们刚才也看过试片吧?”
一个女人看到美子她们,站起来打招呼。
“嗯,我姐姐不舒服。”
“看过试片的人都集合在那边,要不要坐在一起?”
女人说着,走向柜台,对收银员说:“我要打电话,请替我换十个十元辅币——全部。”
美子和惠子加入围坐里头桌子的女性们。
“你的脸色好难看,不过,刚刚大家也是这样。请坐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惠子道谢一声。
“说起来,真是槽糕的电影。”其中一个说。“早知道是这样就不看了……”
“也有人若无其事哪!”
“我以为我死掉了。”是年轻的一个用手按住胸口。
“啊。”美子看着少女。“你不是歌星凯塞琳吗?”
“是的。”少女有点难为情。“英子叫我不要来看的。如果听她的就好了。”
她所说的英子,即是刚才去打电话的人。
“真羞愧,”喝了热柠檬汁,终于回复脸色的惠子叹一口气。“这把年纪了,还怕电影……”
“怎会羞愧呢?”年纪最大的一个,有教师气质的女人说——她是钢琴家牧邦汪。
“这表示说,在这里的人都是有人性、拥有纤细感情的人。可以若无其事地看那种片的人。一定人格有问题。”
“有人看了就不正常了。”说话的是普通主妇冈田君江。“我看到新闻了,有人自称是安妮……”
“她是不是最初的牺牲者?”
“不是第二个吗?”
“真不公平。”牧邦江摇摇头。“成为受害人的通常是女人。虽是妓女,大概不是自甘堕落的,当进贡给男人后,又被男人所杀。假如积克憎恨妓女,不如把那些逼使她们堕落的男人杀掉算了。男人真是……”
牧邦江突然停下来。她的语调变成异样的狂热。
“抱歉,我忍不住!”牧邦江挤出笑脸说。
蓦地众人都安静下来,气氛一片沉重。
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洋子。突然,传出啜泣声……
哭的是冈田君江。牧邦江担心地问:“怎么啦,对不起。我不应该说那种话。”
“不。”冈田君江甩甩头。“不是的。”
其他女人面面相觑。
“若是有什么苦衷,不妨说说看。”惠子说。“当然,我们不一定帮得上忙……”
“那么说,你们为了杀死冈田……”我说。
“是的。”美子点头。“有一个很残忍的故事。有一次,当君江因病住院时,冈田表示家里脏了,叫君江的妹妹来打扫,然后用暴力强奸了她。她妹妹害怕,不敢告诉任何人,就这样照冈田所说的话跟他持续了半年关系,后来神经衰弱,自杀了。”
“啊!”
“当然,君汪根本猜不到妹妹自杀的原因,不过,在事发之后几天,一封信寄到君江手里。那是派错地方,转来转去的妹妹的信。看了信,君江才知道真相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“她太软弱,不敢责问丈夫,而且她丈夫也绝对不会承认的。那段时期,君江也察觉到丈夫有情妇的事,却没想到是妹妹——”
“那是真的吗?”
“嗯。其后君江调查了妹妹的遗物,再向朋友探听一切,证实绝不会错。就在那时,她去了那个试片会。”
“于是你们同情她……原来这样。然后她们个别自称是不同的牺牲者。”
“大家都受尽委曲,吃了男人的苦头。牧邦江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,凯塞琳被龙建一紧紧纠缠,他说如果不听他的,他就叫同行杯葛她,一直威胁恐吓个不停。”
“啊!”
“至于我姐姐——那天我才知道的——她爱上一名有妇之夫,而且怀了孕。”
“那么小美是——”
“那个人的孩子。北山恐吓说要把她怀孕的事告诉父母,逼她跟他结婚的。所以,小美并不是北山的孩子。”
美子说到这里,摇头叹息、。
“那天偶然的把这些不同的人聚在一起,用句老话,就是绝妙的配合了。大家商量的结果是,首先不能饶恕冈田,不如同心合力,杀了冈田……”
“但是何必非要杀他……”
“还加上早野恭子的事。她也很痛苦,冈田已经对她厌倦了。我们充分检讨过,又再悄悄集合,商量了多遍才有这样的决定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杀人魔积克的电影成为契机,加上牧邦汪出的主意,也许称作缘分吧!那样子全体住进那个病楼,也在考虑之内。”
“你指第九号病楼?”
“噢,牧小姐听别人提起的,只是不知道从那里出入。不过由于她被你们掳去,所以得悉隧道的地点。”
“那一晚——”
“很对不起达尔坦尼安。牧小姐向鲁潘坦言内情,获得他大大同情,于是出力帮忙。
他杷病楼好几名女性变装,做成她们四个的模样。“
“然后你们从隧道跑出去?”
“我们杀了冈田,做成他是自杀的。我们没有后悔。他等于自食其果。”
“可是,早野恭子呢?还有三原讶子——”
“那就不清楚了。”美子说。“她们的事跟我们无关。我觉得不安。同时也担心小美的安危,所以双双躲起来。”
“那是别的杀人犯干的喽!”
“是的。我们达到目的,觉得可以回复本来了,而且想捉那个杀人的积克——就在这时,传出策划派对这个消息。我想是好机会。”
怎会这样!换句话说,我们等于在第九号病楼,提供了她们四个的不在场证明。
“那——为什么绑住我?”我问。
“我们要亲手捉积克,否则我们等于杀了三个人了。”
“我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。”
“对不起,我想很快就有结果的了,再忍耐一阵子好了。”美子走向门口。“请等一会吧!”
说着,她打开门。
眼前有个穿黑斗篷的男人——“危险!”我喊。
美子倏地退后的同时,银色利刃掠过,美子扬声惊呼。
美子咚地倒下,胁腹有血扩散。用斗篷藏起半边脸的男人,手里握刀,向我逼近。
“什么人。快来呀!”我喊。
那人抡起刀。
飓一声,男人踉跄后退。
“没事了!”
冲进来的是达尔坦尼安!
他掷出的剑,刺在男人的手臂上。男人拔出剑丢掉,冲出房间。
“不要紧吧!”。
达尔坦尼安捡起剑,挥了两下,替我切断手脚的绳索。
“谢谢!快替她敷伤。”
就在这时,朝田奔进来。
“美子!”他冲上前去。
这里交他处理好了。我催促达尔坦尼安,一同奔出走廊。
“他一定去了大厅了!”
我们也跑得很快。
“到底他是淮?”达尔坦尼安问。
我们冲进大厅时,电影的精彩片段刚结束。
银幕变白了,然后,大厅变得漆黑。
“哗!”有人悲呜。
“开灯啊!”我喊。
若是依照安排的话,她们四个应该坐在舞台边端,万一积克目标直朝向她们的话——“灯光照舞台!”我喊。
唰一声,聚光灯照在舞台上。
穿斗篷的男人就在那里。
“危险!快跑!”我喊。
达尔坦尼安猛然拨开人群,跳上摆满餐点的桌子,从一张跳到另一张,表演惊人的跳跃本事。
可是,男人又挥动一把新的匕首,朝者舞台边端那四个人刺过去。
飓一声破风的声音。
接着的瞬间,一支箭插在男人的背上。
罗宾汉的拿手好戏!他躲在什么地方?
男人痛苦地喘息,丢掉匕首,转过身来。
是的。“杀人魔积克”,就是北山。
北山和惠子、美子一起看了那部电影,然后,他被积克的魔力附了身。
恐怕是北山原本潜伏在体内的残酷杀人的血,被这部电影挑动起来吧!于是变成第二个积克,重复他的凶行……
北山缓缓地倒在舞台上。
大厅里一片寂静。
终于灯亮了,所有人都困惑不已。
这是现实,抑或电视台预备好的戏剧,谁也不知道。
北山已经气绝。不知何时,福尔摩斯站在那里。
“福尔摩斯……”我说。
“我大致上猜到是他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也许这样也好。”
“即是说——”
“冈田的死,也是这个人造成的。”
我迎住了他的温暖视线。
他知道了一切。却不肯告诉我!
派对继续开下去。
杀人魔积克倒在神秘的箭下,成为戏剧性的收场。
由于赞助商出了钱,节目不能不继续播故下去。
警察把北山的尸体运走。白川美子也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去了。
“各位!”主待人的尖锐声音又响起。“让我介绍位出色的新秀!”
走上舞台的,自然是雪裕美了。
“大家应该记得吧!曾经是顶尖名歌手。却因病而引退的雪正美。这位貌美的新秀,即是她妹妹雪裕美小姐!”
大厅涌起掌声,暴风雨般的掌声。
也许每个人多少有点歉疚的心情,大家原本抱着半好玩的态度出席这个“杀人”的派对。
因此。对于雪裕美的出道,更加出力鼓掌了……
我催促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,一同从大厅出到大堂。
“罗宾汉呢?”
“已经回去啦!不现身地行动,正是罗宾汉的作风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白川美子没事吧?”
“酒店的医生说,没有伤及要害。”
“牧邦江的丈夫和他的情妇,死在七楼哪!”达尔坦尼安说。“何等悲惨的一夜。”
“对了。结果我都没使用到这个。”我掏出那支原子笔型的手枪说。
“那是什么?”
“手枪。据说这里一拉就出子弹了。”
我试拉一下笔头,当然里面没有子弹,我想砰!
刹那间硝烟弥漫——竟然有子弹!
烟消去时,但见龙建一按住自己的腿蹲在那里呻吟。
“哎呀!打中啦!”我喊。
“好极了。”英子摇摇摆摆地跑过来。
“怎么啦?”
“他想扼死我!我挣扎着跑掉……幸好被我跑掉了!”
英子还在喘气。
“畜牲!”龙建一呻吟着怒瞪英子。
“你该好好偿罪了。”英子说。“横竖你的名气不会持续太久啦!”
英子看看我。向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。
“这人很胆小。一点点丑闻也怕要了他的命。他从前就是这样。”
“从前。”
“嗯。”英子点点头。“我本来也姓龙。”
我瞪大眼睛。
“他是我的丈夫。”英子望望大厅。“我必须在节目结束之前带他走……”
我们离开酒店,走了一段路。
好清爽的一个夜晚。
一江应该预备了车在等我们。
“福尔摩斯。”我说。“无法捉拿真正的积克,很遗憾吧?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福尔摩斯说。“杀人魔积克是畸形社会的产物,每个时代都有。”
我仰头望夜空。
“好美的夜啊!”
“没有雾,真好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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